他等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真是太久了。
两人对视片刻,展凝先一步受不了的转开了视线,对方的言之凿凿让她很是不安,不知道白思怡知道这人的想法时会是个什么反应,估计能直接炸了,若实在不行,她不介意跟那个女人合作一把。
回去时程谨言要送她,展凝拒绝了,这边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也挺好,很久没散步了,我陪你。”程谨言缓步走在她身侧,没有靠的特别近,但也不远。
夜风穿过,隐约带起他身上的浅浅的香水味。
展凝本来还想着找借口摆脱这人,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跟被人点穴似得僵住了。
印象里程谨言一直是不爱用香水的,上下两辈子都是如此,上辈子展凝甚至还特意买过一款送过去,最后反正是没用到他身上,不知道是在厕所当空气清新剂了还是什么,就没再见过。
但今天……他身上用的居然就是那会她买过的一款!
展凝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程谨言注意到,说:“怎么了?”
展凝舌头都要捋不直了:“你怎么开始用香水了?”
“好闻吗?”程谨言突然俯身靠过来,微侧过头,“你再闻闻,喜不喜欢?”
展凝被他逼得直接撞在了树干上,眼前毫米处是程谨言在夜色中只余一个轮廓线条的侧脸。
“滚!”她隐忍着吐出一个字。
程谨言一手拽着她的胳膊,一手撑在她脑后,缓慢转头过来逼视着一脸防备的展凝,固执的又问了声:“喜不喜欢?”
展凝试着挣扎,愣是没挣扎出来,受不了的喊了声:“你到底还能不能正常点了——?!”
程谨言:“我就是问你喜不喜欢?”
展凝厉声说:“我恶心!”
程谨言跟听不懂似得歪了下头,好一会轻笑了声,放开她,退了步:“走吧,送你回去。”
展凝喘了口气,脸色难看的走出去。
原本不长的路程,因着程谨言的存在而变得荆棘丛生起来,展凝从来不知道时间有这么难捱过,更没想过跟这个人的相处会变成这样一种水火不容的状态。
就像拖着一条大蟒蛇,展凝走路感觉都不对了,差点顺拐。
一路走到公寓楼下,展凝看了眼不远处尽职尽责跟着的黑色车子:“可以了,你赶紧回吧。”
她的脸色不太好,抗拒姿态明显,拽着包的手有点用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不舒服的紧绷状态。
程谨言近乎迷恋的又看了她一会,看的展凝快招架不住时才说:“好,我下次再来找你,晚安。”
你可千万别来了。
展凝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单元楼,直到进了电梯才脱力般的吐了口气,她疲惫的看着上方跳动的数字。
原先以为抽程谨言没这么好打发,结果居然没有死皮赖脸的硬要跟上来,展凝后知后觉的有种要谢天谢地的感觉。
顾倾杯回来的当天展凝去接了机,然后两人一起吃了饭,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
展凝偶尔一次扭头望出去,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程谨言,他甩上车门,隔着玻璃冲展凝招了招手。
“怎么了?”见展凝突然手忙脚乱的打翻了小婉,顾倾杯连忙拿了小毛巾递给她,边问了声。
展凝僵硬的摇了摇头,拿着白色的毛巾机械的擦拭衣服上的污渍:“没什么,看到个熟人。”
顾倾杯朝外看出去:“谁?”
“程谨言。”展凝死死的拽着毛巾,十分抗拒勉强的跟着转头又看出去,已经看不见程谨言了。
顾倾杯:“没人啊,是不是看错了?”
展凝皱眉,仔细看了一圈,最后说:“可能吧。”
不知情的顾倾杯给她盛了碗汤,笑说:“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下次把人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好了。”
“不用了。”展凝接过他递来的碗,“那人最近有点不对劲,还是少搭理他。”
顾倾杯挑眉:“怎么说?”
他一直把程谨言放在一个跟展铭扬等同的位置,对方跟展凝的关系也自然而然的摆在了姐弟上。
展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说起来真的有点离谱,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从来都没亲近过孩子,结果现在对方神经质一样的缠上自己了,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厚脸皮如她也有些说不出口。
“一言难尽。”展凝最终隐瞒了下来,她觉得顾倾杯回来了,程谨言不管怎么样都要顾忌着些,或许慢慢就想开了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着实天真了些。
顾倾杯回来后便开始忙于这边零碎的工作,还没彻底打理完便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这是他回来的第三天,这三天内他都是跟展凝一起进进出出,晚上抽空还去看过一场电影,忙碌中发现了生活另一面的美好。
而这样的美好,因着一通电话终结了。
顾倾杯:“你说你是谁?”
“地址我发你手机,晚七点。”程谨言没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说,“顾先生,我很期待今晚跟你的见面,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心念很久的大礼。”
电话随后中断了,顾倾杯犹自不敢相信的看了眼黑下来的手机屏幕。
这是程谨言?
不论是说话态度还是行事作风,都让他非常的意外,跟记忆里沉默寡言又有点阴沉的少年简直是天壤之别。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茶馆,顾倾杯刚走进去就有人迎了上来。
“顾先生是吗?”见顾倾杯点头后,小姑娘做了个手势,“这边请,程先生已经等着了。”
包间不大,四方桌子,每边摆着一把木椅子,桌上放着一套茶具,空气里隐隐有了茶香。
程谨言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冲着进来的顾倾杯抬手:“坐!”
乌龙茶,很清爽的香味,顾倾杯端起杯子晃了晃,抿嘴喝了口,伴着清香舌根窜起明显的回甘。
“不错。”顾倾杯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对面已然变得陌生的男人。
程谨言将热水淋在紫砂茶壶上,静等片刻后又给他另外倒了杯:“再试试这款普洱生茶,口感比较苦,但是苦的蛮有味道。”
他再次把杯子推过来,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杯身上,露着一截秀气的手腕,腕骨带出漂亮的弧度,稍稍往上则是一枚精美的袖扣。
顾倾杯以不变应万变的端起来,很是顺从的又喝了口。
“怎么样?”程谨言问道。
“还可以,”顾倾杯放下杯子,“我平时不喝茶,对这些不太了解。”
“未来可以多了解一下,对比西式咖啡,还是中式的茶道更有意思点。”
顾倾杯:“或许,但每个人偏好不同。”
不轻不重的闲聊着,两人间的氛围好似多日不见的旧友,还挺融洽。
只是这份融洽存在的时间非常短,在程谨言扔给顾倾杯一份薄薄的资料后,彻底消失殆尽。
顾倾杯随手翻了几页就扔到了一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程谨言。
“你调查我。”他说。
程谨言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重点不在这里。”
顾倾杯冷眼看着他。
程谨言:“我帮你个忙怎么样?二十七年前你的养母因一场时装秀名誉毁于一旦,时隔多年,我为她把丢掉的一切都给捡回来,如何?”
季子璇跟白思怡曾经是校友,两人家庭背景悬殊,性格也南辕北辙,但可能是互补的原因,加之有相同的爱好,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一起。
那时的瞿刑和钟乔松都是国内有名的设计师,在设计界成绩斐然,并驾齐驱的两匹好基友黑马,名声非常的大。
季子璇和白思怡当初的目标都是能拜入这两人门下,前者更喜欢钟乔松稳扎稳打的中国风,后者则更偏好瞿刑大胆出挑的西式风格。
因为喜好不同,倒也不用特意去竞争。
但很不巧,两位名设却偏偏都看中了季子璇,瞿刑算比较豁得出面子去的人,吹胡子瞪眼加耍赖,愣是将季子璇给抢了过去。
钟乔松无奈之余懒得跟这大小孩一般见识,就随他去了,但同时也没有要收白思怡的心思,结果就是白思怡出局,成了一个谁都不要的流浪货色。
后来或许是怎么想怎么不服气,白思怡愣是动用家里资源让钟乔松硬收下了自己。
这个徒弟收的就跟捡剩饭似得非常不是滋味,钟乔松起初没给什么好脸色,但不管怎么着都收进来了,时间一场钟乔松便多多少少还是会教她一些,后来看这孩子确实有天赋,就教的更认真了。
然而白思怡跟季子璇的关系却每况愈下,过了一两年各自都参与了不少赛事,成绩全都不相上下。
最后将全部希望压在了一场国际时装赛事上,然而赛事收尾时却爆出了一个惊天丑闻,参赛选手季子璇设计的全部作品居然都涉嫌抄袭,抄袭的全是名家,最后一个系列则抄袭了同是参赛选手的白思怡。
所谓的抄袭名家没有任何的对比图,只是言之凿凿的大肆报道了一番,而后者则扔出了一大堆并不怎么能站住脚的证据,就算如此也总归是增加了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没多久又扒出两位选手是生活中的知己好友,抄袭丑闻的真实性突然被莫名其妙的给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