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深深沉默地任由他拥住,她说话时轻启嘴唇,让他的胸口泛着一丝痒,“哥哥走的时候,想带走我。可是我那时候不懂事,我以为爸妈还有机会在一起,如果我也走了,妈妈肯定要和我一起走,那么她和我爸就不会有复婚的可能了。是我天真幼稚,竟然没看出来,他们其实早就没有感情了。”
很多人日久生情,可苏容的情,早丢在了那场失败的婚姻里。
她爱过自己的丈夫。虽然是家里人为她组织的婚姻,可哪个少女不对自己的丈夫充满期待,她试过了解他,爱上他,可惜最后被一个更明艳动人的女人搅局,她一败涂地,唯独一双儿女,是她最后的寄托。
死灰枯木一般的心,后来再也没有发生奇迹。苏容早就明白,这个男人,他不值得她动一分心思,更不值得她爱。
徐承寒抚了抚她的背,轻声说:“深深,你没有错。”
大衣领里的毛衣渐渐濡湿。
他轻叹,“深深,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山里走夜路不安全。”
“嗯。”
晚霞停在一簇深绿的山头,肆意渲染。
徐承寒握着掌心的柔软,这一次换他在前,拉着她往回走,越过一道道树枝编成的关隘,走到平地前,山西如练,远远一带斜阳覆没。
一个修长的黑影,坐在水边垂钓。
他的脚边放着一只大红色的塑料桶。
宋深深一见就猜出来了,“哥哥。”
宋昕城正好回头,“深深,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沿着石块路往那边走去,宋昕城将吊杆搁在一个青石上,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坐。”
说着指了指一旁,他用红毯铺的地方。
远远地,还结了一个帐篷。
徐承寒皱眉,“你在野外搭帐篷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在宋深深凝住秀丽的眉之前,他挥了挥手,“你们不懂我这种被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的心酸。”
宋深深咬唇,“是不是爸他不给你……”
“跟那老头子没关系。”宋昕城走过来,将红毯上的香蕉和薯片拿给她和徐承寒,“这地方风水好,头枕苍龙,尾接井柳,风水宝地。我让妈给我从房里薅了两床被褥,正好大冬天,附近也没有蛇虫,挺好的。”
徐承寒呵呵了,“你就吹吧。”
看过几本盗墓小说,就胡吹一气。
被揭穿了,宋昕城将他怀里的薯片夺回来,“小家子气,深深,都给你吃。”
“哥,你别这么幼稚啦。”宋深深觉得好笑,“不过,哥你真有女朋友了?”
宋昕城还没回答,身后传来徐承寒的暗讽,“这么多年了,还是怂。”
宋昕城登时不乐意了,“我就是怂,怎么样?好歹她答应我了,是我女朋友了。”
徐承寒皱眉,“前不久,她喜欢的人还是慕则止。”
“……”宋昕城窘了,“喂,看破不说破行不行?”
宋深深愣了愣。她是有幸见过慕总,慕总的确条件不错,颜值高,谈吐也好,听说还是计算机大拿,哥哥与他最初就是通过ACM认识的,对方甚至技高一筹。
后来两人发展了同样的兴趣爱好——写网文,于是走得更近了。
但是,“承寒,你怎么会认识慕总?”
“我接过他的戏啊。”顺带微笑地摸她的耳朵,“你哥也找过我,不过我眼高于顶,拒绝了,后来他怀恨在心,天天对我横眉冷目。”
“有吗?”宋深深好奇。
徐承寒继续笑,“你可以看他,现在是不是。”
宋深深扭头,果然,她哥哥已经很生气了。
这两人你来我往,宋昕城感到自己被排斥得惨,忽见自己搁在青石块上的钓竿,线在水底动了动,扯得钓竿头微微晃荡,他隐秘而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手稳稳地抓住竿。
“刺——”一声破水而出的动静,鱼儿轻快地跳着,被宋昕城扔到了红毯子上。
溅起一串溪水。
徐承寒拉着宋深深后退,这条六七寸长的白鲢活蹦乱跳,尾巴带起一串串水,徐承寒微恼,“你故意的?”
宋昕城走过来,将鱼儿捡入塑料桶,“是的是的,我故意的。”
“深深,我们走。”徐影帝拉着宋深深离开。
走了很久,她远远一望,哥哥在幽暗的山溪旁,捡着鱼儿,用打火机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是要烧烤吗?”宋深深有点嘴馋。
徐承寒嘴角一抽,“你哥那个人最会享受生活玩创意了,上次陆尧请了全羊宴,他往羊肚子里塞了草,用打火机玩二次燃烧,暴殄天物。”
宋深深的耳梢动了动。“陆尧,是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吧。”
徐承寒笑着停下来,微微俯下身来,不偏不倚地咬她的嘴唇,声音含糊不清,“她都快三十了,你才叫女孩子。”
男人清冽的体息扑面而来,宋深深被熏得脸颊浮红,“我也,已经不是了。”
徐承寒失笑,摸了摸她的发,“别害羞。”
“深深昨晚很主动,我很欢喜。”
宋深深更羞了,“我不后悔,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
“嗯,不是我先说的。”影帝推得干净。
“我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也已经成年了。”宋深深忽然抬起头,水漉漉的眼睛清澈见底,“你,是你想歪了。”
徐承寒“哦”了一声,觉得自己没正形,真有可能会带坏深深。
他适时地住了嘴,宋深深牵住他的手却没有放,脸颊又红又烫的。
宋家家训,晚上十点钟必须熄灯,宋深深和徐承寒的房间隔了二十米长的一条长廊,一头一尾,正好是最远的距离。
徐承寒躺在床上,睡意朦胧,窗外一轮皎洁如冰的明月,将古朴生香的帘映出一朵硕大的花,如同描在屏风上的雪莲。
宋深深也没睡,但她和苏女士正在聊天。
“妈,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一定又让你为难了。”宋深深将母亲的手捧住,她的手背上有细密的刀痕,母亲富有盛名的雕刻艺术家,这双手上最不缺的就是累累伤痕。
十多年前,她们还住在大院的时候,母亲就爱在洒满金色秋光的庭院里,摆满各式各样的木雕。宋深深一直记得她是为什么放弃了雕刻,又为什么回来,她愧疚难安,“对不起。”
“人人都是我女儿傻,我还不信。”苏女士笑了,“其实是真的傻。”
苏女士的笑容有些苦涩,“深深,我们母女,说这些话做什么。”
她的腿上放着一个铁质的月饼盒,已经有些年岁了,锈金属将表面花好月圆的祝福语模糊了大半,这是宋深深小时候最稀罕的月饼盒,她舍不得扔,便留到了现在。
苏女士眼角有点涩意,将盒子揭开了,手指轻颤,从里边取出一只巧夺天工的兔子木雕,“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的兔子。”
“妈。”
苏女士将盒子都塞给她,“其实妈今天来,也不是同你说这些的,瞧你,眼眶都红了。”
“妈也是一样。”两个人都爱哭,苏容年轻的时候,总是动不动眼眶红红的,也很感性,天生有着艺术家的敏感细腻,不过宋冬荣不喜欢而已。
苏女士替她宋深深把眼睛擦干,“深深,我相信承寒,但是,你和他才交往这么浅,就把自己押上了,会不会草率了?”
宋深深就知道又是这个,她的脸颊也一并红了红,“妈,你们都已经答应了。”
“妈是答应了,但你要好好爱护你自己。”苏女士语重心长,有些自伤,“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就算再爱一个人,也不能把自己的全部都交托,你要留着一线筹码,才不会低至尘埃。我希望,他永远爱你,但如果他做不到,你不会因为他的背信毁诺而葬送自己,不会自怜自艾,不会怨天尤人。你永远是你自己。”
“我懂了。”宋深深抱住母亲,靠在母亲最温暖柔软的怀抱。
深夜清寂,一天的月光宛如海水般涌动。
宋昕城将自己钓的白鲢烤了两条,不过深深地被自己的手艺恶心到了。
乱七八糟灌了两瓶啤酒,躺在红毯上安静地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峦、隐约的树影、清冷的明月光。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从裤兜里摸出来,看到“陆尧女王”四个字,立即弹坐了起来。
“宋昕城!”
“我……小的在!”
他狗腿地跪了起来,尽管他的女王大人并不能看到。
电话里突然静默了,隔了许久才有一阵微弱的气息声,随着电磁波一缕缕扩散,“我想你了。”
宋昕城愣住了。
竟然忘记了反应,也没有回话。
陆尧不耐烦,“你不想我?”
“想,想想!”昨天夜里,也不止有他的妹妹和妹夫成好事的,他想到自己把女王大人压在自己身下,与她抵死缠绵了一整晚,他就——摸了摸鼻子,疑似上火了。
宋昕城飞快地从抽纸里抽了几张塞住鼻孔,“想得心肝疼。”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陆尧心口一动,声音急了起来,“你是不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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