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得心里有只饱食的小猫,嗷呜嗷呜叫着缩在碗边打盹,眯着眼睛,像个毛绒球。
检票进站的时候,陶禧跟着队列缓缓前行,太阳穴却莫名地突突跳了起来。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边安慰自己,她疾步走入车厢,坐在靠窗的位子上。
等到车门关闭,列车启动。
陶禧随意地看向外面,目光瞿然收紧。
这才明白所谓人的直觉,真是诡异得可怕——车窗玻璃外,被列车员拦下的江浸夜喘着粗气,阴沉沉地注视逐渐提速的列车从眼前驶过。
那张英俊的脸随距离的改变,放大又缩小,直至远去为一个模糊的点。
陶禧站起身,伸长脖子徒劳地往后看。
平复了激动的心跳,她没好气地试了几次重启手机,均以失败告终。
果然是傻瓜。
陶禧靠着座椅,闭上眼。
*
这天晚上陶禧最终没能见到江浸夜。
回家拿丁馥丽的手机拨给他,这才知道,原来江浸夜中午就去A市了,还现场全程观看了陶禧的报告,根本没有什么视频一说。
后来他联系不到陶禧,又没赶上高铁,便被孙蕴巍叫回去一起聚餐。
和陶禧通话的时候,一群人正在酒店房间玩狼人杀。
“明天我接你下班。”江浸夜放轻了声音,似乎还用手拢住嘴,“先不说了,这里气氛很紧张。”
陶禧:“……”
丁馥丽目不转睛地看连续剧,对女儿脸上的郁闷毫无察觉。
换上家居服的陶惟宁下楼,远远地就问:“桃桃,你还记得小骆吗?”
“小骆?”陶禧微怔,在脑海中打捞这个名字,“哦,就是前天爸爸说的,骆馆长的侄子?”
“真的不记得了?他初中的时候,你还帮他补习数学。哎,他那时很崇拜你,一口一个桃桃姐的喊。”
陶禧没有一丁点印象。
满脑子全是“初中数学那么简单居然要补习?那高中怎么办?”
陶惟宁坐在妻子身边,从果篮挑一个苹果,又拿起水果刀削皮,随口聊着:“他今天来家里,提到你,还找我要了你们公司的地址。”
“……哦。”
“这孩子学修复很认真,不像随便玩玩。”
“嗯。”
陶禧心不在焉地应着,渐渐听不清父亲的声音,满脑子都在想明天江浸夜来接她下班。
如上一家公司吉芯,笛铺同样为朝九晚六,但因为上班不打卡,员工们会为了完成当天工作计划而自发加班。
五点半,陶禧做完了事,一边查看文档,一边不停扫视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当备注名为“江小夜”的信息发来,陶禧抓起桌上早已收拾好的双肩包,大步向外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才得空回复:我现在就下楼。
正是傍晚的高峰期。
抽出新芽的道旁树下,涌进挤簇的人流,从每一栋大厦的出口,汇聚成澎湃的海浪。
而陶禧的视线掠过无数颗人头,精准地捕捉路边挺立的那人——笔直的长腿,双手插在裤兜里,黑色军装夹克衬出他的倜傥不羁。
而他同样也看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江小夜!”陶禧扬声喊去,振臂跑向他,一个急停挽上他的手臂。
惯性带动两个人趔趄着后退一步,江浸夜上臂被她缠紧,扫了眼周围的人群,忍笑放低了音量,说:“这儿大庭广众的,人多!”
陶禧眼一横,“就是要大庭广众的,让他们都看看!”
说着,她换成双手抱住,顺势倚在他肩上。
真踏实!
真舒服啊!
此后的一路,他们确实陆续收到被小情侣伤害,而投来的嫌弃目光。可惜无法撼动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人,以一分钟十米腻腻歪歪地龟速前进。
江浸夜终于觉出不妥,“咱们会不会太慢了?要不稍微走快点儿?”
陶禧猴在他肩上不松动,嘟囔:“反正现在往哪走都是堵,慢就慢呗。”
然而转过下一个路口,一道干净清亮的男声叫住他们:“陶禧!”
从路的另一侧跑来的男生瘦瘦高高,三七分的烫卷发,挑染了栗色。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面容清爽帅气,透着年轻男孩的活力。
不等小情侣做出反应,他眉毛一挑,自顾自地说:“我运气真不错,陶老师还说我不一定能碰到你。你知道吗?我是特意过来等你的。”
此语一出,江浸夜面露警惕的神情。
可惜对方由始至终只看着陶禧,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
陶禧茫然片刻,手指头摇晃着终于有了声音:“骆……小骆?”
“对呀对呀!是我!你想起来了?”骆远激动地去抓她的手。
却在碰到的前一秒,被江浸夜冷着面孔抬手支开,“骆小骆……什么名字那么难听。”
“不好意思,我叫骆远。”
蜻蜓点水地瞟过他,骆远的视线移向陶禧,笑颜重展,“真是好久不见,陶老师担心我认不出你,还给我看了两张照片,但我一眼就认出陶禧你了!”
“哦……”陶禧想起昨晚陶惟宁的话,不确定地问,“我听爸爸说,你以前叫我桃桃姐?”
骆远笑时露出嘴角的一颗虎牙,“那是以前,我们就差两岁而已,叫姐姐也太生分了。”
江浸夜抱起胳膊,眼白一翻,自言自语:“两岁也是姐姐啊,没大没小。”
这段小插曲让陶禧有些猝不及防,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把骆远叫到一边,单独聊起来:“不好意思,先别理他。听我爸爸说,你打算学古画修复?”
“对!以前你帮我补习数学,我来你们家,就看过好几次陶老师修画。我一点也不觉得枯燥,真的很喜欢那种平静,和内心直视的感觉,特别棒!”
“这马屁拍得,马都不好意思了。”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江浸夜忍不住嘀咕。
骆远有些忍无可忍地抗议:“叔叔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这样随便偷听别人讲话,很不道德吗?”
眼看江浸夜就要发作,陶禧赶紧打着哈哈,把骆远拉开,“哎那个什么,我和这位叔叔晚上一起吃饭,就先走了。反正你现在学习修画,还有见面的机会。我们下次再聊呀!”
“那好吧。”骆远有些失意地点头,不停觑向江浸夜,悄声说,“陶禧,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陶禧眼角弯成俏丽的月牙,嘿嘿笑了两声。
“男人的真面目,只有男人才看得出来。”骆远摇头,愈发低落,“太可惜了。那我也回去了。”
直到他背影融进夕照下的人潮,陶禧才松了一口气。
耳边响起江浸夜愠怒的声音:“他再不滚,我保证把他揍到看清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叔叔时刻保持危机感
☆、62.
昏黄的光线并不灼人, 燎着橘色的边,覆上高耸的建筑, 在行人面庞拓下绰绰的影。
转眼已是三月, 春风吹面不寒。
倒是旁边那人的语气,凛冽中透着股酸味。
陶禧眸中带一点捉弄的促狭笑意, 故意不理他, 双手拉扯背包肩带,犹自往前。
江浸夜大步追上去, 不满地嚷道:“哎,你等会儿我。”
陶禧瞄他一眼, 笑着说:“江小夜, 我们今晚不如吃面吧。”
“好端端的, 干嘛吃面?”
“因为这样就能省下醋钱啦!”
见她拿自己打趣,江浸夜佯怒,说:“现在这些小年轻, 实在太嚣张!赶明儿再让我碰到,非得治治他!”
“啊?”想起当初在伦敦, 他是如何整治Alan,陶禧一张娇妍桃花面由晴转阴。
江浸夜眉心温和地放大,捉住她的手, 缠过自己臂弯,牵着她边走边嘀咕:“当然了,我这么菩萨心肠,他只要不打我老婆的主意, 我干嘛和他过不去。”
“谁是你老婆!”陶禧的桃花面霎时翻转为朱砂色,小声抗议,“不许乱说!”
“谁拽着我不松手,谁就是!”江浸夜得意地抬高音量,不顾陶禧的抗议,还抓紧她的手不让跑。
“你怎么那么讨厌!”
“夸得不错,再来两句?”
“……”
后来拉拉扯扯地走出科技园,谁也不知道该去哪吃,便沿路一直走。
经过路边一家老式面店,陶禧提议要不就吃面。
江浸夜说:“晚上也得吃点儿好的啊,一般不都早上吃面吗?我订个怀石料理?”
“不不不,我就想吃点清淡的,随便来碗爆鳝面、焖肉面,没那么多讲究。”陶禧说着就把他往面店拽,“吃完散散步,你再送我回去就好了。”
“那么好养活?”
“是啊,你太赚了!”
店内人声沸腾,红色漆面方桌倒出模糊的人影。
陶禧刚坐下,就接到陶惟宁的电话,说丁馥丽晚上要打通宵麻将,他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去骆馆长那吃饭了。
挂了线,陶禧心想,那今晚家里没人啊。
*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聊彼此将来的发展,聊什么时候向父母摊牌,还说到邱檬和陈放的八卦——
邱檬的火锅店生意太好,准备再开两家分店,不过恐怕要和陈放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