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走,原来是佳人有约啊!别担心,不打扰你们,我只是来还你车钥匙。”
她话明明说给林知吾听,可陶禧分明嗅到一股酸味。
林知吾不动声色地收起钥匙,清秀的脸上没有流露多余的情绪。
这反而激起陈烟岚的怒火,一开口,矛头却是对向陶禧:“我就搞不懂,像她这种温室里的花朵,不该多见见外面的风浪吗?你们一个个护得好好的,真让我怀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陶禧不甘示弱地回击:“陈小姐,我吃穿用度全靠自己,不需要别人保护。”
“是吗?”陈烟岚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下,“陶妹妹还真是自立自强的当代女性榜样呢!”
“你有话就快点讲,别在那边阴阳怪气的。”
“你急什么,我刚才那句还没说完。”陈烟岚晃了晃玻璃杯剩下的柠檬水,笑道,“所以才能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和处境,一心只为自己着想。”
陶禧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隐约听出她在指谁,“你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都同居那么久了,别告诉我,你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陈烟岚十指涂抹沉酽的黛色蔻丹,突然伸出一指指向陶禧,“不是吧?真的不知道?他修的画是国外的走私文物,自己又被赶出了崇喜,和父母关系一直不好。如今不能修画,走投无路了。”
陈烟岚脸上露出夸张的震惊,问:“真的一点点都不知道?”
大脑如同被强行塞进一捆有刺铁丝网,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出尖锐的疼痛,心底冒出一排细小的血珠,但陶禧依旧强撑着平静,做最后的挣扎,“我不信。”
我不信他不告诉我。
然而对陶禧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的陈烟岚,露出了然的微笑:“你曾经说过,我对于他,只有利用的价值,但他好歹什么都愿跟我说。而你……两情相悦的你们,真的在谈恋爱?”
——竟然连他这么恶劣的状况都不清楚。
——他向你寻求的,只是身体上的满足吗?
——不会是炮.友吧?
陶禧手指不停去抠桌角,哆嗦着嘴唇,从她的话里听出丰富的内容。
“哎,我还真想……”
“好了,你闭嘴。”始终静默的林知吾打断陈烟岚得胜般的笑,起身前对陶禧轻声说,“我代她向你说对不起,我去买单了,你再坐一会儿吧。”
随后他站起身,目光冷冽地看向发愣的陈烟岚,“你已经失败到,要靠打击别人才能获得满足吗?这种精神胜利很差劲,如今你自身都难保,还有空操心别人?”
“你给我站住!”陈烟岚紧跟着跑出去。
留下面色苍白,僵坐着一动不动的陶禧。
*
一月月底就是春节了。
江浸夜捋清崇喜内部各股错综复杂的势力,掌握了陈烟岚勾结股东的证据。
这天晚上,他在书房整理文件,接到母亲渠鸥的电话。
那边语气透着忐忑:“儿子,哪天回来?”
江浸夜看一眼手边的录音笔,慵懒地说:“除夕前两天吧。”
“那除夕在吗?”
“大概,有事儿吗?”
“就是……那个除夕啊,陈烟岚跟我们一块儿吃团圆饭,你有意见吗?陈伯伯他们一家都去欧洲旅行了,我看她没地儿去,怪可怜的。”
简直正中下怀。
江浸夜爽快地答应:“我当然没意见,她对您挺孝敬啊!别说,我还真的很想见见她。”
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渠鸥听着莫名其妙。
得知儿子没意见,便没有多想,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预见的夜叔追妻路……哎
☆、50.
春节前一周, 吉芯的唐老板涉嫌诈.骗与行.贿,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据说找到他时, 他正要跑路。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不仅调包——将吉芯自行开发却无法使用的芯片, 换成从美国买来的, 还暗中把划拨下来的补贴据为己有。
而这一串罪行的披露,竟是源于唐老板和他从美国带的那些人分赃不均, 起了内讧,对方一怒之下将他举报。
老板被抓, 行政经理辞职, 硬件组和软件组的老大同时默契地告假。
这天陶禧坐在工位上, 在一片鼎沸的人声中,茫然无措。
以为是耳鬓厮磨的恋人,整日诉说亲爱, 却笑着将所有秘密止于唇齿。
连一向自信能够拿来安身立命的工作,也说没就没了。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续有人离开, 林知吾过来问她走不走。
陶禧抬头,六神无主的眼睛慢慢有了焦点,问:“走去哪?”
“出去转转, 留在这也没用。”
“师兄会走吗?”
这次的“走”是指离开吉芯,或是离开屿安。
林知吾眉间浮起一缕倦色,疲惫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想再等一等。”
陶禧会意, 他还在等陈烟岚。
很快,接替容澜的会计从里间出来,面对众人的怒火,颤颤巍巍地说:“遣散费和工资近日结清,一定及时打到各位的卡上,通知大家来办手续,不会拖到年后。”
戴圆框眼镜的小姑娘紧张得声调都变了调。
不过是跟自己一样拿工资的,其他人没有再多为难。而对于她的话,谁的心里也没底。
目睹吉芯已定的败局,陶禧卸下先前的惴惴,平静地对林知吾说:“师兄,我收拾一下东西,你要是有空,想搭一段你的顺风车。”
之后她从桌下抽出一个瓦楞纸箱,取走桌上的书立,把书逐本放入箱子。
林知吾开车四平八稳,就像他的性格。
陶禧坐在副驾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向中午车水马龙的街头,意外接到容澜的电话。
那边嗓门急吼吼地炸开,直呼:“陶禧你没事吧?”
音量大到连林知吾都忍不住看来,陶禧转过头,小声说:“我没事啊。”
“我听说你们的事了,好怕你像上回那样……没没没,没事就好!”
她的欲言又止反倒提醒了陶禧。
对的,不能忘。
不能忘记当时是怎样走出那家西餐厅,顶着冬日的暖阳,却如同置身极地,全身像被人抽掉肋骨一样软弱,只剩下心底空旷的回音:
骗子……这个骗子……
回想那段销魂蚀骨的缠绵,正是他最难熬的时期。
把她当什么了?泄.欲的花瓶吗?
或许他笑是真的,深情是真的,所有动听的甜言蜜语全都是真的。在他看来,她大概和其他女人一样,要的只有这些。
连陶禧自己也没有察觉,两行清泪就这么划落脸颊。
跌跌撞撞地走到科技园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旁边是一幢未建成的大厦,她站在迎风口,泪痕迅速被吹干。
正巧容澜发来一张照片,展示她新买的手机套,绘有布朗熊和可妮兔。
陶禧手指颤抖着拨去电话,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地挤出哭腔:“容澜,我错了……是我的错……”
——我以为不过问对方就是懂事,就是体谅。
——他只当我是金丝雀,可我不想那样,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可惜容澜听不出陶禧这番意思,一遍遍慌张地重复“陶禧你怎么了……怎么了陶禧……”
陶禧手握电话蹲下,环抱膝盖热泪如倾。她彻底哭花了脸,涕泪惨不忍睹地淌了一面,哭声还惊跑了附近一对饭后散步的小情侣。
问到后来,容澜收住劝说,安静听她崩溃似地发泄。
都那么失望了,还不让哭吗?
下车后林知吾帮陶禧搬箱子,陶禧邀请他去家里吃午饭。
陶禧背着手,跟在他身后,语调轻松地说:“师兄,你上回说的那家公司,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林知吾微诧,双手抱着箱子停下,“我还以为你要再考虑一阵。”
陶禧与他并肩同行,笑着绽出唇边的梨涡,“我要再考虑,坑都让别的萝卜占没啦!”
“怎么会,有你师兄在,别的萝卜不敢抢你的坑。”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让别的萝卜干瞪眼。”
“哈哈!”
*
除夕下午,陶惟宁接到江浸夜的拜年电话,手机转给丁馥丽,她憋着不满客气地应付他。
正要挂电话,江浸夜忽然说:“我给陶禧也拜个早年吧。”
那你不会自己打给她吗?给我找什么不痛快?
丁馥丽暗自腹诽,说着“那你等等”,满脸愠色地上楼。
她当然不知道,陶禧已经连续拒接江浸夜的多个电话,他实在没辙,才出此下策。
“谁啊?”
穿着家居服的陶禧盘腿坐在电脑前工作,十指噼啪飞快敲打键盘,盯着显示器,接过手机。
丁馥丽没好气地说:“江浸夜的。”
几乎不经犹豫,她拇指按下挂断,还给妈妈,“要是再打来就直接按了,不用给我。”
丁馥丽:“……”
“这个卷积神经网络还蛮好玩。”她凑近屏幕,手指划过屏幕上两行代码,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