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姚余庆猛地打开车门,终于把肠胃里那些污糟都呕了出来。
看看一地的狼藉,想想刚才差点跪在地上哀求的自己,再想想光风霁月仿佛尘埃不染的少年肖景深,还有刚刚那个强大的男人,姚余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坐在回家的车上,肖景深美滋滋地用微信向桑杉汇报工作。
前面开车的刘达透过后视镜看了肖景深好几眼,终于在红灯停车的时候忍不住说:
“深哥,你刚刚跟那个姓姚的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像桑姐。”
“有么?”
“有啊,就是那种不紧不慢,什么都捏在手里的样子,特别像老板。”
肖景深笑呵呵地说:“我们这就叫夫妻相。”
刘达:……
正巧桑杉给他打了电话过来,肖景深赶紧接起来,不再往刘达的嘴里强行塞狗粮了。
“卢穗明,姚余庆,还有刘靖,他们三个人是一个环,从任何一个人手里都能拿到刀去捅下一个,虽然你引君入瓮的做法达成了目的,但是不可控因素太多,我希望下次你能考虑的更周全一点儿,万一姚余庆是先绑了你的手脚再叫人进去呢?”
“原来我这招还有个名字叫引君入瓮啊,突然觉得我更厉害了。”
电话那边桑杉顿了一下。
“姚余庆交代的很彻底,是因为你威胁他要拍……那种东西么?”
“他认怂的速度确实比我想象中快多了。”
“看来他还有什么弱点,不过不重要了,想要让他不好过,办法太多了。”
虽然桑杉看不见,肖景深还是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我难得回来,你想吃点什么宵夜?我给你做。”
“不用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你去见冯教授。”
听见桑杉说起冯教授,肖景深踌躇了一下。
“我……”
“丢了的东西要一样一样拿回来,别人欠你的债你得还,你欠了别人的东西,你也得还。”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唇角带着一丝笑容。
挂掉电话之后,她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一张进度表。
性格塑造百分之九十九,已经很久没变过了。
也许明天,这张表格上的数字就是百分之百了。
瘦硬的手指捻动了一下纸张,翻到第二页,依然是一张进度表。
这张表格并没有一个让人看得懂的名字,一张网状图上有无数外文词汇,上面标注的进度是百分之六十。
桑杉抬手把百分之六十改成了百分之七十五。
第三页,又是一张进度表,与之前的两张比,它很空。
进度也显示为百分之零。
看着这张进度表,桑杉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本子上轻敲了几下,终于写下了几行字。
进度为百分之十。
这张表格没有名字,或者说,制定这张表格的人并不想给它取个名字。
“罪恶镀了金,公道的坚强的长枪戳在上面也会折断;把它用破烂的布条裹起来,一根侏儒的稻草就可以戳破它。”
所以我们对抗一切不公,用的是溶蚀金子的液体,人们畏惧罪恶,也畏惧这样的液体,用起来是战战兢兢。
可是感情本身就是这样的液体,无论人在自己的心外包裹了什么,它都能将其无声溶解,又让人生不出危机感。
桑杉低下头,合上本子。
一段旅程将要走到终点,从来都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自己,却不知道下一段路,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第215章 传承
有人练剑,喜欢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有人练剑,喜欢在涛声阵阵的竹海中,沐锦楼曾经酷爱昆仑山的皑皑白雪,站在山顶如刀的山风中,会让她有一种剑指苍穹、刃碎朔风的感觉,现在的她,觉得这世间无处不可舞剑,因为私心妄念无处不在,地狱空荡,恶鬼游走于人间。
斩刃受人之邀前去应约,沐锦楼一个人在山间小路上练剑,飞鸟与之共舞,走兽避其锋芒,风从林间来,卷动无数安然于枝头的叶子。
从三岁开始学剑至今,以一女子之身成为昆仑首徒,打败了自己的师父,废掉了自己的掌门,从昆仑山巅到浮华凡尘,沐锦楼手中的剑是当之无愧的天下至快之剑。
一片树叶飘飘摇摇下落,一身灰色长袍的女人看了一眼,手腕儿一动,那片树叶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碎成了小指甲大的小块儿。
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很慢,沐锦楼只能感受到自己剑的速度,飞蝶掠过留下片翼,不知何时下起的雨被她削断了。
下一瞬,这个状态如同一面碎掉的镜子一样支离开来,反手用剑拄地,沐锦楼单膝跪在地上,一口暗色的血液从她的嘴里喷到了地上。
“我还没出手,你怎么就一副要死的样子?”
在沐锦楼身后,穿着紫色纱衣的女人翩然落下。
“我就算要死了,杀你还是容易的。”
用手指擦掉嘴边的残血,沐锦楼站起身,身形微动,一柄长剑已经直指舞罗的面庞。
紫色的长帛缠在剑身上抵挡它的攻势,舞罗不敢与沐锦楼的剑正面对抗,双臂展开,像是被风吹走的落叶一样飘忽着后退。
一道紫影,一道灰影,穿梭于早秋山林的深绿浅黄相接之中,又有银色的剑光冷淡地勾勒着一切的斑斓。
“叮。”
是剑与山石碰撞的声音,舞罗背靠山岩,退无可退,沐锦楼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与此同时,她藏于丝帛间的黑色匕首也贴在了沐锦楼的胸口。
垂眸看了一眼匕首上幽幽的蓝光,沐锦楼收起了自己的剑。
“小道。”
“能杀人的道,不分大小。”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游山玩水,好吃好喝,既不用被锁在黑牢里也不用被追杀得全天下跑,当然比不过你这个疯婆子,人虽然疯了,剑法也更吓人了。”
紫色的长帛如同有生命一般层层叠绕在一起,掩住了舞罗手中的那把匕首。
明显比沐锦楼年轻很多的魔教妖女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五年的时光没有给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留下什么印记,她行走于这山林之间,脸上带着浅笑,像是一棵树或者一朵花成了精。
与这样的舞罗相比,沐锦楼才更像是一个妖女,眼角带着煞气,仿佛随时会出剑,把这世间的一切都荡平。
“你不问问我是来做什么的?我是奉命来杀你的,我们教主说登仙台的坤字牌是在你手里。”
沐锦楼停下脚步,舞罗悄悄退后了一步。
“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嘴里随口说着,舞罗又退后了一步。
“你之前吐的血颜色暗红,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贵派的‘往生路’。”
“多久了。”
“五年。”
“那没救了。”
“我知道。”
“等你死了,我就叛出教门,跟斩刃双宿双飞,不要太羡慕啊。”
嘴里这样说着,舞罗再退了两步。
“没关系。”说这句话的时候,沐锦楼还在舞罗十步开外,话音还未落下,她的剑已经再次指住了紫衣女子纤细的颈项。
“到时候不管你和他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记住,有这么一双眼睛,一直在冥冥中看着你们,就这样,看着。”
沐锦楼的脸凑到了舞罗面前,眼睛睁得极大,露出了红色的血丝,里面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翻滚,让舞罗有些被吓到了。
“疯、疯婆子!”
“呵。”
米子明导演喊“过”的时候,叶早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她其实更想坐的,但是这身戏服全是轻纱做的,洗起来麻烦不说还容易有破损,她舍不得,于是只能蹲着,还收拢了裙摆。
方栖桐没有走开,而是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累了?”
叶早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连着二十条都遭受着这个人的精神打击,叶早只觉得看见对方的脸她就心里难受。
短短的一段儿文戏,十几句对话,一段走路,女孩儿被方栖桐虐得体无完肤,整场戏的节奏都被方栖桐握在了手里,无论叶早怎么试图夺回掌控权都无能为力。
方栖桐脚下一顿,叶早就会紧张,方栖桐一说话,她就会生出戒备感,要调整这种状态,还要把握舞罗这个角色的情绪,都不用导演说话,叶早就知道自己表现得有多糟糕。
连着有几次,她说到一半儿连台词都说不下去了,看着方栖桐的脸,心里只剩了一种烦闷又无序的情绪。
尤其是在“那没救了”,“我知道”之后,她总是会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卷携而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米子明导演居然一直说她的状态越来越对,弄得叶早更加痛苦。
“导演,我觉得我这次的台词还不够。”蹲在地上缓过气来,叶早站起来去找导演,刚刚那段儿表演她觉得自己只是勉强把台词说出来了,舞罗应该有的东西表现的都很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