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哈!”
圆木被举到头顶。
“二”
“哈!”
圆木再被放到另一边的肩膀上。
身上的汗衫早就湿了又干不知道几次,盐分在上面留下了白花花的印子。风吹过,一阵浮尘扬起,沾在人的身上,男人们手臂上汗液流过的地方,就在一片灰黑里冲出了点点的肉色。
一上午的训练做完,到了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成了灰土堆子里爬出来的泥猴子,擦过身体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淘,水盆立时成了泥盆。
扒掉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从背面看男人仍像是穿了件白色的衫子,原本被衣服遮挡的地方依然白到晃眼,其余的地方已经成略带红黑的深色。
“来,干一瓢儿爽的。”
“好咧。”
另一个依然规规矩矩穿着衣服的男人舀了半水瓢的水直接泼到了他宽阔的脊背上。
哗啦一声,伴着一个哆嗦,肖景深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水渍喊了一声:
“爽!”
看起来还真有了点兵痞子的味儿。
这时,有人突然过来喊:“有人来劳军了!我的妈呀,好几车东西呢!”
劳军?
在这个打开外卖软件就让人绝望的地方,大家吃了一个多月的食堂大锅饭,嘴里连鸟毛都要淡出来了,听到有人劳军,那真是个个犹如撒欢儿的兔子,也顾不上自己饭盒里吃了一半儿的午饭了,拖着两条腿就往基地门口跑去。
就连康延导演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跑在了很多人的前面。
第一辆车上跳下来了一个皮肤白净的年轻人,跟这些被操练了一个多月的糙汉子相比,他被衬得跟个外星人似的。
“正好是午饭的时间,桑杉说让我们先把吃得运过来,你们看看有现成的,中午也能先吃点儿。”
男孩儿穿着牛仔裤白衬衣,身量不矮,对着一群泥猴儿似的人露出了有点腼腆的微笑。
“车上有真空包装的烤鸭、酱肘子、酱牛肉、白切鸡、腊肉……还有海带菜、鱼肉罐头什么的……”
想想自己饭盒里的大姜片炒鸡块还有每两天就要吃一顿的醋溜的土豆丝,康延导演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站在人群里,肖景深看着那个有些面善的男孩儿,顿了一下才想起他的名字:
“小木鱼!”
“唉,肖叔叔!”刚刚还腼腆呢,木宇这声“叔叔”倒是喊得响亮。
肖景深:……
“肖叔叔,桑杉带我来慰问你们的,我们还带了好多西瓜、哈密瓜,她带着我整整买了三天才凑了这么多东西呢。”
东西并不重要,眼前这个狡猾狡猾的小木鱼也不重要。
“桑杉人呢?”
“去你们住的地方突击检查去了,我们还买了很多的床单和洗漱用品,毕竟你们都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康延导演已经带着人从车上卸东西去了,看着封烁这么一个大牌明星弯腰抱着西瓜都美滋滋,跟着木宇一起来的几个助理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看看自己瘦瘦的小胳膊,再看看肖景深身上结实的八块腹肌,木宇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这部戏特意练成这样的?”
知道桑杉现在不在,男人的一身力气泄了大半儿,一边忙着搬东西,一边回答小木鱼的问题:“这部戏确实强调肌肉,不过也不光是为了这个,你不在京城好好唱歌,跟着跑这儿来干嘛?”
“桑杉让我当一段时间的实习助理,这次她就带我出来了……肖叔叔,我留这儿给你当生活助理怎么样?”
吓得肖景深差点儿把手上的哈密瓜给甩出去。
“那你不唱歌了?”
“以前在乐队里的时候还好,我能唱高音,还能玩儿乐器,可是让我一个人唱歌,我兴趣不大。”
对着肖景深,木宇把自己还没对桑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以前和兄弟们在一起面对歌迷,心里有底气、有情义、也有担当,现在底气不足,情义全无,剩下的担当并不足以支撑这个本就喜好安静的男孩儿再把自己的歌手之路走下去。
事实上,这条路也不好走,国内的乐坛早就萎败不堪,国外的流行音乐元素到了国内就成了小众,复古的民谣,只求记忆点不求深度的歌词传唱于坊间。作为一个乐队,the king凭借青春貌美、类型多样极有竞争力,可是作为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三个哥哥艰辛的“转型之路”,木宇反而有点儿茫然了。
“再试试,要是不行,换别的工作也来得及。”
从人堆里抢出来出来几块西瓜,给了木宇一块儿带着瓜芯儿的,肖景深自己三两口连吃了两块。
“那我还能换什么呢?”
当助理只是一时玩笑,木宇明白自己在照顾人上面没什么天赋。
“世上还有好多行呢,你这么年轻,什么干不了?你看桑杉,以前就是学金融的,后来改了当经纪人,你再看封烁,以前是个唱歌的,现在当了演员。”
看着小孩儿有些无措的样子,肖景深抬手在木宇的脑袋上呼噜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手上全是西瓜水儿,手又在裤子上抹了抹。
“不管你怎么想的,只管跟桑杉说,别瞒着她,也别骗她。”
这是可以说是男人最由衷的嘱咐了。
下午五点多,训练接近尾声,肖景深终于看见了穿着亚麻长裤出现在训练场上的桑杉。
“我还以为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你怎么也会瘦一点。”
“哪能啊,现在导演他们天天看着我吃牛肉,想让我变成全剧组第一壮。”
毕竟,路长河这个角色从武力值来说,也是全片第一么。
抬手抓着肖景深的上臂,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和对方上臂间的差距,轻轻点了点头:
“我估计是快了。”
“嘿嘿。”
还没得男人高兴,旁边已经嘘声四起了。
鸡不拉屎鸟不下单的地方,也就只有蚊子是母的,肖景深这个家伙公然在所有人面前秀恩爱,那必然是不能忍的啊。
虐狗行为遭到了所有人的抵制,男人摸摸鼻子,跟桑杉略微保持着距离,笑呵呵地往回住处的车上走去。
晚饭简直丰盛得让人感动,不知道桑杉从哪里弄了一些新鲜的鱼虾,用保温箱运来,鱼清蒸,虾油炸,在食材的衬托下,原本手艺颇受诟病的大厨似乎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桌大菜吃得所有人的忘乎所以,就连教官都敲着饭碗唱起了歌。
除了新的床单和洗漱用品之外,桑杉还带了驱蚊手环、杀虫剂、樟脑球、电蚊香、花露水、蚊帐……这些在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夏天缺了也不能活的东西,还有维生素片和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中成药制剂。
“你是不是听说我牙龈出血,才买了维生素片?”
洗完了澡,坐在新床单上,男人顶着半干半长的头发脸上笑得有点傻。
“我怎么觉得你在这里训练久了,人都被关傻了?”
“啊?”
女人很嫌弃似的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说:“康延导演打算在这儿再封闭训练一个月以上,我希望你正式开拍的时候不要变成一个智障。”
“我看起来真的傻得这么厉害么?”
“恩,像个……”
两个春天都没见母狗的小公狗似的。
以前的肖景深就算是内心的感情再丰富,表达得可不会像现在这么直白,那双发亮的小眼睛像是个小雷达似的一直跟着自己。
左眼写着要亲亲,右眼写着要抱抱。
“这说明我还是得多看见你才行,看见你我就聪明了,看不见你我就傻了,时间越长就越傻。”
桑杉挺想拿个什么东西糊在肖景深脸上的,反正他自己已经不要了。
长臂一拉,两腿岔开,坐在床上的男人把桑杉拉近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电影准备起来太压抑了,天天让我们思考什么生与死,每天都练的狗一样,还要看各种战争的资料片……”
“可是康延导演看起来还挺正常啊。”
“我们都这样了他还正常,说明他本来就是最不正常的。”
肖景深的抱怨里自然有真有假,学习各种史料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低落,可是别人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肖景深却比别人都慢一些,因为他习惯性比别人想得都多,不自觉把自己代入到了那些牺牲者的战友身上——那是无数个路长河。
桑杉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肖景深的头:“我一会儿去跟制片人签补充协议,如果你在这部戏里心里受创,他们支付的赔偿金要翻倍。”
卖惨想换来温存的肖景深:……
不管了,先多摸两下。
正在男人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老肖!我脚上长了鸡眼,你那有药么?”
“没有!”
“老肖!我这个蚊帐是粉的,太娘了,你的是什么色,我跟你换换?”
“也是粉的!”
“老肖……我就是敲敲门!”
“滚!”
第165章 姐姐
桑杉来去匆匆,扔下了大堆的慰问品之后隔天早上就带着那帮小助理们一起走了,木宇说想要留下来跟着一块儿训练来着,桑杉说他还有一堆属于“助理”的工作要做,才把他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