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摆着几瓶公寓提供的啤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
电话那头一直静静地,文子禹能想象到桑杉是用什么表情在等着他的回答——冷静、克制,他曾经看着桑杉用这个表情等着他们第一次专辑登顶,第一次演唱会门票售罄,第一次拿下音乐奖……现在她也是用着这样的表情,等着自己的“要求”吧?
为什么以前他觉得桑杉那种万事在心的样子迷人到要命,现在他却只感觉到了心冷。
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文子禹用自己最冷静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肖景深离开。”
“不可能。”桑杉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不谈前期投入和目前的回报率,只说现在她一手弄起来的局面,肖景深一旦离开初曜就立刻会被人扣上“渣男”的帽子,对于事业刚刚重新起步的他来说,根本是前程尽毁。
“他离开,我们回去。”
“我说了,不可能。”
“你不是说你不会跟合作伙伴谈感情么?要是不谈感情,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他?难道他比the king赚得更多么?难道他比我们更有前途么?!”
“你们之间并不存在同公司的资源竞争。”
“谁说的没有竞争?他明明在跟我们抢你!”
“我从来没有跟你们签过专属经纪人合同,从我的职业发展来看,我也不可能只给你们当专属经纪人。”
“随便你带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理由呢?”
“因为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跟别人不知道真真假假的在一起,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我会心情不好,我会唱不出歌,这个理由不够么?!”
“文子禹,你知道你现在这个逻辑,有多么愚蠢可笑么?”
……
站在房间里,年轻的男人先是把自己的手里的水杯砸在了地上,又把手机也狠狠地扔了出去。
愚蠢、幼稚、想当然……
是啊,我就是这样啊!
又打开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地倒进了嘴里,文子禹胡乱地抹了一下从自己唇角逸出的酒液,挑高眉头,又是冷笑。
过去的那些年里,桑杉总是跟他说他是队长、他是团队里年纪最大的,总要他去照顾别人,可是到头来谁又会照顾他的心情?
谁呢?
不甚清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此时此刻,年轻的男人很想任性一次。
就这一次!
……
“本来老肖一个人晒不黑,我觉得他是天赋异禀,怎么封哥你也这么抗晒啊?”
沪市电影节结束之后,《无归之路》剧组的主要演员和导演都正式进驻了这个位于西北的训练基地,炙热的太阳地里,被教官“折磨”的人从肖景深一个变成了整整三十个,其中包括了身为导演的康延自己。
在这些演员中,知名度最高的并不是肖景深,也不是去年拿了金凤凰最佳男配角奖的金凯,而是一位一红红了十几年,年年都在别人“糊了”的叫喊声中红到下一年的男演员——封烁。
他也正是这部戏一直讳莫如深的“男一号”。
说起来好笑,之前一直在国外的封烁是趁着大家注意力都放在沪市电影节的时候悄悄进了基地开始训练的,为的就是躲开人们关注的目光。
和肖景深相比,封烁的个子稍矮一点,身材也更多了一点瘦长,少了一些力量感,单从外形来说,他确实更适合出演年轻又充满朝气的乔少校,虽然他的真实年龄已经年近不惑了,但是那张脸上依然能够表现出少年憧憬中带着天真的模样。
“康导说了,我无论如何得比路长河白三个色号,你看,咱们的长河老兄这么白,我怎么敢让自己晒黑呀?”
长河老兄,说的自然是饰演老兵路长河的肖景深了。
穿着背心和作训裤的封烁拿了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脖子,看看天上骤然聚起的乌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自己的身后说:“老肖,你那儿还有绷带么?”
前天封烁在训练的时候摔倒了,手臂上有了一道不小的口子,眼看着天上要下雨了,训练肯定不会停的,封烁打算多裹两层绷带防止感染。
“绷带?”
肖景深也走出休息用的棚子看了看头顶的天,又看了看封烁的胳膊。
“不用绷带,那玩意儿吸水。我这儿有防水用的好东西。”
一分钟之后,封烁看看安全套,再看看那个拿出了安全套的男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儿什么。
“早就听说你用卫生巾征服了全剧组,到了我这儿,你这尺度变大了不少啊!”
“去,什么尺度啊,这玩意儿用处多了去了,装水、止血、防潮、防水……轻便好携带,我每次进组都装一打。”
“哦……装一打。”
看着封烁别有深意的眼神,肖景深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你爱用不用。”
不远处,一直暗中观察两个主演相处情况的康延不由疑惑,这才几天,怎么他们俩就好得跟兄弟似的?如果说他们之前就认识,一个是顶级明星,一个在一年之前还是……也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唉,都说一块儿当兵是男人之间培养情谊最好的方法,之前我还不信,现在看看老肖和老封,我不信都不行了。”
有导演这样为两个人的关系背书了,其他人纵然有点儿疑惑,也只能压在了心里,权当他们是“一见如故”。
虽然还是觉得别扭,为了防止感染,封烁还是剪了一截儿安全套,套在了自己手臂受伤的地方,山间的瓢泼大雨如期而至,他的伤口处还真的没有受到影响。
当然这并不耽误他继续拿“一打安全套”这个梗来调侃肖景深,大雨过后,训练暂停休息的时间,他换了背心儿看着肖景深光着膀子忙乎着擦干身上的水,不由笑了一下。
现在这个样子的肖景深,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在训练场里加训到晚上九点,肖景深才终于回到了住处,在那儿,罗正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热水,之前只有肖景深一个人训练的时候,罗正可以在训练场里看着,现在三十多个人在训练场,要是每个人都带个助理,实在是不利于军营里面那种气氛的塑造,于是罗正在肖景深训练的时候只能等在住处,烧烧水、接接电话,闲散得像是在度假。
“深哥……”
看着肖景深把脚泡进热水里长出一口气,外表凶悍内心憨厚的助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笑呵呵地跟他说点儿今天网上的八卦,脸上的神色异常严肃,仿佛有事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肖景深转头看他的踌躇模样,心中突然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桑、桑姐今天去机场的路上,跟前面的车子追尾了,童经纪人跟我说她手臂受伤了,不、不让我们告诉你。”
……
坐在窗台上,穿着睡衣的桑杉看着属于这座城市的夜空,缓缓地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the king几个人真实的联络方式,从手机、微信、QQ到邮箱一应俱全,为了应对这种局面,远在国外的木宇他们此刻已经停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络工具。
此时,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们,包括自己。
下一步,他就可以用the king队长的身份去签约别人,或者威胁自己。
这就是文子禹想要的么?
所谓喜欢,又一次,成了刺向她身体的刀枪剑戟,灌入她喉咙的蚀骨之毒。
女人深吸一口烟,仰头吐出来,于这近在咫尺的薄烟中,星空不复能见。
小剧场: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周日,桑杉的爸爸妈妈不在家,肖景深又趴过阳台来骚扰小黄毛儿了。
“你除了做作业之外能不能干点儿符合年龄的事情啊?”
周五的时候,肖景深请假去了省城看了一场有名的话剧巡演,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来找小黄毛儿显然是为了分享一下自己的“观戏心得”。
“我这是奥林匹克题集,谁会把作业留到周日下午做啊?”
桑杉头也不抬,在草稿本上继续演算着什么。
连周末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肖景深:……
“红星的话剧真的特别好看。”一分钟的静默之后,男孩儿又聒噪了起来。
桑杉无动于衷地听着,手下速度一点不慢。
自说自话了许久,肖景深看着桑杉做完了题,站起来,立刻从桑杉的床上跳了起来:“你椅子给我用用,我给你演一段儿。”
本意是想要抢椅子,男孩儿一个没站稳,反把一个瘦瘦小小的躯体抢在了怀里。
“小!精!神!”
“咳,那个……话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么?”
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一点尴尬就此消失了。
桑杉有些累了,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肖景深凑过来像个小猫似的闻来闻去。
“你干嘛?”
“都说聪明人身上有书卷气,你身上怎么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