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故去后,整个家庭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但多年军旅生涯下来他身上的血性气与日俱增,再加上复仇的戾气越发让他身上的气质凛冽如刀。
还是母亲开解了他,让他远离这些血海深仇前往国外留学,散心。
那时候,他脱下了一身戎装,前往很多国家,英国、法国、俄罗斯、美国。
他看到了英国伦敦的泰晤士河汩汩流淌,夕阳西下伫立在河边的剑桥大学。他也看到了法国壮丽的埃菲尔铁塔,站在塔顶上,那是怎样的夜呢,火烧云未曾褪去的火红天空像一尾展翅腾飞的凤凰,可明明,天际的另一头,已经缭绕起了深夜的绛紫色,他站在灯火通明的顶端,俯瞰天地大势,云卷云舒。
他去了很多地方,走过很多路,沿途看了很多风景,这些都是他从军多年从未见过的美好。因为不曾看到过,所以格外珍惜。渐渐地,他的心性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会耐心的站在俄罗斯繁杂城市的街头,冗长冗长的道路铺展向远方,他可以凝望天空好久好久,久到仿佛不知身处何处。
以往动若孤狼的他此时终于尝受到了生命的宁静、安详与温和。
那几年,他最喜欢去山间看雾气,虚白色的雾飘忽来去,不定行踪,多像他这些年来的奔波徘徊。
求学的那几年,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也学会了各个国家的一些语言,更懂得了人性最初的温柔。
那是他曾今不曾拥有的,更是铁血的父亲不曾教导他的。
这些一切背离初衷的蜕变,都是逝去的时间和往来的陌生人在人生的长河里渐渐教会了他。
教会了他怎样以礼相待他人,教会他如何温柔处事。
再后来,他回了国,母亲希望他改行参与别的工作。
但他毅然决然重新穿上了那套军装。
军绿色外套的底色,棕黄色的腰带,凛冽的军帽。
他不再变得像孤军奋战的孤狼一样,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变得宁静,温润,像一块终于打磨掉尖锐棱角的玉璞,华然天成。
再之后,母亲被逼逝去,弟弟不知所踪,他沉下悲伤投入到工作中,每日奔波于犯人与危难之中,血海尸山里也不能改变他宁静淡雅的气质。
小半生的沉浮洗练,他终于脱胎换骨,在那次赴美查案时无可奈何当了一回临时教授,继而遇到了她。
命运总是这般神奇,终于为他带来了一点小小的恩惠。
他很珍惜,但常年与生命作斗争的他比谁都知道,他的性命仿佛宦海沉浮,早已不是他所能决定与把控的。
所以那天,他让她失望了,所以最终,他只能说出那句话。
倾尽所能,对她好。
这是他这小半生以来说的第一句情话,或许不像样,或许根本不算句情话,或许很普通,但他无能为力。
很多事情,从来都是命运使然。
如果说,从一开始的军旅生涯开始是父亲的期盼。
再后来,就成为了他一生的职责。
如今,他所能想到对她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替她夺回黎氏大权。
这是他承诺她的。
他必须做到。
他要她不止是她的不可侵犯,也是黎氏集团的高高在上,他知道,她很重视她的父亲,也很重视黎氏。
因为那才是她的家。
而他,只是她的过客。
所以,他义无反顾。
……
此时,已是晚间十点五十五分,离十一点交货时间还有五分钟。
夜空漆黑。
阙之羡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方的大桥。
大桥两边的人行道早已没有人影,凄凉空旷。
阙之羡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盖住后车座的人影。
速度不缓不慢,很快就到了。
他将大卡车停在桥底的路边。
等待来人出现。
时间流逝。
十一点整。
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划破静寂的车厢。
手机随手摆放在手刹前方的空位上,他接起,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很粗犷:“来了?下来吧,走到桥下来。”
阙之羡没有出声,挂了电话,他从副驾驶座里取出两个大型的拎袋,里面都是大把的现金。
他从车里找了顶鸭舌帽,半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而后拎着袋子下车,缓慢的走向桥下的阴影处。
不远处的四周,树木散乱,但好在下方有土丘。
陆恒、小岚他们早就守在这里,紧张的不行,就怕出了什么差错。
特别是陆恒,后面的衬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好在下来的人是阙队无疑。
虽然带着鸭舌帽,但是多年相处下来,又怎能不清楚他的身形?
陆恒蠢蠢欲动,就打算一击而上,把这些贩卖□□的个个抓捕!
近了。
阙之羡走的更近了。
他将鸭舌帽扶低了些,远远望去,终于看到四五个人,眼睛里泛着冷光。
声音很沉,“钱呢。”
阙之羡将手中的现金往地上一放,“东西呢。”
“呵呵。”当先一人冷漠的笑了笑,努努嘴。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高个子的人也拎出了几包东西,放在地上,“打开我们看看是不是现金。”
阙之羡也不多说,拉开拉链的一角,给他们看了看。
“我信的过你,再说了,我们已经多次有了来往了。”当先的那个人发话了,声音粗犷厚重,应该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你把东西放在这里,我也把东西放在这里,互相来取,你看怎么样?”
“可以。”阙之羡发话了。
当先那人踏步走来,他也迈步过去。
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那个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抵在他胸前。
同一时间,阙之羡的手中黑枪凛冽,笔直的对向他的脑门,而他的左手,也是一把枪,对准了对面已经持枪做好准备的几个人。这把多余的枪,原本是齐辉的,被他拿来一用。
☆、第六十五章
“二哥!”桥底下有人惊呼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情况就转变的这么迅速。
被称为二哥的人此刻和阙之羡两枪相对。
一个对准胸口,一个对准脑门。
这个名叫二哥的人心头都忍不住一跳,来人如此快的速度,不像是之前常来送货的那个人。
果然,这么近的距离,他终是看了出来。
原本,他这次想赖账的,然后卷钱走人,因为他知道,来送货的那个人是个不足为虑的废物。谁想到,今天来了个这么人物,难道黎严知道他想卷钱逃走的心思?
他这才有些慌乱,眼角更加阴狠。
黎严果然是老奸巨猾。
其实这完全就是误打误撞了。
“你要是敢动我二哥,我们这里还有四个人,你觉得你能逃出生天?”
其中一个人色厉内茬的示威。
阙之羡不慌不乱,沉凝有声:“你觉得,是我的两把枪杀的人多,还是你们只能杀我一个人多?”
“你不要太嚣张!小心你会死的很惨!”个子高瘦的那个人紧跟着恐吓,语气决绝!
“是吗?”阙之羡不为所动,望向面前的人,“你应该是这伙人的老大吧,你愿意赌一把吗?你的兄弟其中一个,还有你,尽皆丧生在我的枪下。”
倪老二心里有些虚,的确,即便同时开枪,他自己肯定也性命不保,因为对准他的是脑门部位,而他抵着的是对方的胸口,中枪后对方肯定还有余力发射一枪。
最重要的是,黎严必然会疯狂报复!
这是他无法沉受之重!
老大已经在之前一次中被人杀掉。
现在他是整个队的中心,他一死,其他人必亡!
再者,这件事本就是出于自己的贪念,想要卷钱逃亡赖账。
没想到,暗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心头瞬息绕过几个弯,倪老二看清楚局势,朝远处喝道:“都给我放下!把枪放下!”
“二哥!”
“放下!听到没有!”
桥底下的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最终放下了枪。
倪老二看向对面的人,因为鸭舌帽笼罩,他看不出他的具体面容,只能依稀看出轮廓。
“黎严这次倒是派了一个能人,我算是小瞧他了,罢了罢了。这次我自己认栽,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兄弟你看怎么样?”
“好。”
“那我数一二三,我们共同放下枪。”倪老二招呼道。
阙之羡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一、二、三……”倪老二真的垂下了手,可就是在瞬间,他又猛地抬高了手。
阙之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脚狠狠一踢。
——砰的一声踢中他的手,手中黑色的枪体瞬间凌空坠落。
这是他的突然一击,很少有人快过他的速度。
刹那间,桥底下的其中一人原本放下的枪瞬间对准了这里,就要发枪射击!
阙之羡一把拉过倪老二,挡在身前,黑色枪体抵在他颈间。
“放下枪!不然你们射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的二哥。”他的声音很冷,仿佛一头雪地上的孤狼,眸光冰寒,仿佛回到了数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