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坚面露疑色:“你觉得这是个圈套?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找来皮革男让他去当替死鬼。”
我安抚下因为这句话而躁动不安的。“不知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所以才要用排除法。他有可能是因为货的事情被杀,也有可能是被仇家寻仇。把一切的可能排除,那么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后的真相。”
尤坚恍然大悟。
找到曹荣新并不难。
皮革男倒掉后,手下人走的走,散的散。不知是出于愧疚就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曹荣新并没有前去投奔老蛇头,倒是在几条街开外的清水街盘下了一间店铺。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愁眉苦脸地坐在空荡荡的店里。货品凌乱地摆放着,看出来主人并没有心情去收拾它们。
我试探性地提起了皮革男。
他茫然中透出几分悲伤:“啊……你说老大啊,他其实性格不错,很大方,从来和我们一起吃苦,一起分钱。就是命不太好。碰到这种事情……唉,都怪我。”
“怎么回事?”我假作不知。
曹荣新便把皮革男如何遇到老蛇头,如何去接货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基本和所言相差不远。
我用眼色示意尤坚,让他仔细观察曹荣新的一举一动,自己则绕着店里转了两圈。
又陪着他追忆了两句皮革男,我装作一时性起,指着店里凌乱的货品问,“看来他对你们确实不错。你跟在他身边才两年?就已经能够租下这么大的一间店铺了。”
这条街和地佑街一样,都属于八区最中心的范围,自然寸土寸金。别看这店面不大,已经是很多孤魂野鬼上百年的奋斗目标了。
曹荣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啊这间店铺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单靠我自己也盘不下来。里面的大头都是我朋友出的。”说着说着,他不禁苦笑起来,“我们刚签了契约没多久。新的调令就下来了。现在八区人心惶惶,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有些同情他了。白白投入大量的财力和人力,结果因为新任地主的一个政策,他签订的契约就成了一纸空文。
聊了两句,套出那个出大头的朋友姓甚名谁,我便和尤坚起身告辞。曹荣新满面愁容,送了我们出门。
出了门,我们马不停蹄地打听到曹荣新那个朋友的住所,结果却扑了个空。
走到一个隐蔽的拐角,缓缓从我的斗篷下露出身形。
我们仨凑在一起交流各自的看法,坚持认为曹荣新有不可洗脱的嫌疑,我则认为他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尤坚持中立态度。
我和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僵持不下,尤坚出来打圆场,“时间过得越久,皮革男留下的痕迹就越难被发现。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把曹荣新的事先放到一边,之后再商议。”
我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至于,二比一,这里没有它说话的份。
“我们分头行动,尤坚,你去找曹荣新的朋友,向他求证曹荣新所说的真实性。至于你,”在刚才与我的争辩中凶性毕露,我很怀疑自己脑子是灌满了太平洋的海水才觉得它不讨厌,“你和我一起,去八区和九区的边界了解了解情况。”我得把这个鬼东西带在身边,否则不知道一转眼就给我惹出什么样的大麻烦来。
说完也不给抗议的机会,拎着它竖起的硬尾巴就走。
☆、第二十三章宠物咪咪(五)
在我手下不停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咪——嗷——”声。
难怪皮革男叫它,原来真的会叫啊。我好整以暇地塞住耳朵,任由它嚎。
见它嚎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我才好心好意提醒它:“再加油闹哇,说不定很快就把追捕你的那群人引来了呢,凭我目前的力量可没办法和他们抗衡,这样也好,任务提前结束,我也解脱了。”契约中明明白白有一条,若是因为委托人自身原因导致任务中止无法继续的,后果由委托人自负,与受托人无关。
的半声嚎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我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八区很大,至少凭我的脚力,从区中心走到靠近九区的西南拐的话,至少要十来天。
所幸鬼域也紧随人间潮流,各类交通工具也风风火火发展起来,虽然与人间无法相提并论,但比之从前实在便捷太多。
这不,我走出街口,刚到专门停靠各类车辆的区域,等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客车司机们就像闻着腥的猫一样涌上来,“您要坐车吗?我们是答答专车!”
“您去那里?我保证把您安全送到!”
“九区去吗?上车就走,到付!”
我费力地在过于热情的司机们中寻找,可是涌过来的司机太多了,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我随意指了指手边的一个中年模样的男鬼,示意他带我上车。
那鬼愣了一下,仿佛得了莫大荣幸似的,连声应好,一边驱赶挤上来的鬼鬼怪怪,一边引着我到了一辆车边。
我大略瞧了眼:灰黑色的车身,颜色不一的轮胎,引擎盖上东一道西一道,整体还是人间很多年前的样式。
察觉到我打量的目光,司机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俺活着的时候,做梦都想有一辆这样的车,没想到死了,却实现了。”
我笑起来:“那不是很好吗?你还是得偿所愿了呢!”
钻进车,我便向司机说:“我们去界山。”
但我并不打算和他签订契约。鬼域里有本领高强的,只要你动用魂力,就能够找到你的踪迹。
我可没忘记我们现在还被那群人追着,尽量少留下些痕迹,以防被追踪。
这里是有名的黑车市场,车子几乎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来路,没有在专门的场所进行登记和魂力检测。很多车都是司机自己组装改造的,比如我身下的这辆,很明显就散发着属于司机的魂力波动。
就和黑市一样,在这里黑吃黑也很常见。我要做的,就是说服司机不签订契约。
我在心中打好腹稿,在司机将车开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我便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并且表示,若是他不愿意,就在这里把我们放下来,我们再去找别的车。
也许是抵不住我们开出的高价的诱惑,司机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眼见得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司机开着敞篷甲壳虫,不紧不慢的往前晃荡,我不由开口催促道:“老许,你能不能开快点,我们急着有事去办。”司机让我们叫他老许。
老许应了一声,瞧瞧前面没有什么障碍物,便嘱咐我道:“你抓着边上的把手,扶稳了。”
见我照做,老许深吸口气,用力一脚踩住油门不放,小小的敞篷甲壳虫飞一样往前奔去!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难以预料更无法想象的。
就像我无法想象,外表看起来老老实实憨厚无比的老许,开起车来竟然会这么疯狂!
我被迎面刮来的风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张开嘴想让老许开慢点,立刻就有漫天的灰尘沿着我的喉咙灌进来,将我要说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就这样,我还顺带关心一下被颠得受不了以至于显露身形的。
更让我难以想象的是,老许居然保持着这个车速开了好几个小时!
到后来,我整个人都昏沉了,只觉得天是黑的,地是暗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
等老许把我叫起来的时候,我不由一惊,下意识就踢了斗篷下的一脚,浑身一抖,不敢发出声,怨恨地在我脚上留下两道爪印。
“到了么?”我哼哼。
“还早勒!”老许说,“俺就是下来加点儿魂力!”
我顿时眼前一黑。
趁着他把车停下的这段时间,我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想要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结果一下车就愣住了,“你什么时候把车换了个颜色?”
灰黑色的甲壳虫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银白色的,看起来档次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老许嘿嘿笑:“没换颜色!原来那些都是粘在车上的蛄虫!风一吹就都掉了!”
蛄是鬼域最低级的鬼怪,比散魂还低级得多,大约可类比为人间的灰尘。但它们终究不是灰尘。
我回想起迷蒙中灌进喉咙的那些东西,一股恶心不可自抑地涌上来。
我惨白着脸,有气无力道:“恕我眼拙,没看出来你这车还自带伪装。”
老许大概以为这是夸赞,摸摸头笑着谦虚了两句,直把我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等终于到了界山,我几乎是如蒙大赦般下了车。
告别老许,我站在界山前,首先做的就是将斗篷脱下。打探消息,一副古古怪怪的模样反而会令人生疑,进而产生戒心。
界山是阻隔在八区和九区之间的一座山,北面是八区,南面是九区。界山之前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从八区和九区闹翻后,这座山就改了名,意为两区界限,不得擅自逾越。
命令是这么下的,但若是能够有令行禁止的威势,杨秃皮倒台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额手称庆了。
一眼望去,界山周围荒凉无比,半只鬼影都见不到。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毕竟敢直接跟当权者硬碰硬的是少数。死过一次的人最懂得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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