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公共场合,隔壁就是狱警办公室,况且房间角落都有监控探头,大伙儿在里面生活久了内心多有防备,所以没人敢先出手打人。
他们利用包围战术,在秦龙身上探索,有人直接将手伸进了他的裤兜,似乎捏到了类似纸张的东西,兴奋地往外拉扯。
秦龙知道那是什么,他身上一分钱没有,仅有的两封信,一封收到的,另一封待寄出。
而他们扯到的正是尚未寄出的那一封。
秦龙眼底骤寒,黑眸凌厉一剐,双手欲要去护信,奈何人多势众,没一会他们就将“钱”扯了出来。
“嘶”一声,没扯完,一半落到他们手里。
秦龙慢了一步,已经毁了,手里抓住剩余半张,拳头逐渐紧握,青筋隐现凸起。
带头的人奇怪地看眼手上的白纸黑字,这才发现拿错东西,也没还回去,直接揉成一团扔了,配合其余人打算继续去搜。
这次秦龙没再客气,拳上早已积攒了力气,先前扯信那人首当其冲,正脸挨了狠狠一击,掩着面找不着方向,连续痛呼出声。
“哎呦……”
其余人见他开打了,残存的理智镇定全无,闹哄哄地挥拳扬臂迎上去围攻,场面一度混乱失控,但有不少人同样挨了那一记铁拳。
秦龙以前在这方面下过功夫,只不过他并没使尽全力,只打算将他们击退,撵开拍屁股走人。
但他的实际行动进行到一半,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一干狱警管教喝着声走进来,嘴上吹着哨子,手中挥着铁棍,直指他们这些还纠缠着打的人。
“都给我住手!谁再动一下试试!还想不想出去了?!”
狱警们高声怒喝,那些抓在秦龙身上的人顿时停手,不约而同抱头下蹲。
秦龙笔直站在那,身上的囚服皱成一团,表情如人一样硬朗无畏。
过了几秒,也缓缓弯腰下蹲。
*
囚犯私下打架一事,瞬间在狱政科传得沸沸扬扬,监区长跟指导员也都过来了,听他们各方言辞解释。
办公室内,惹事的人成排在墙边按队列挺直站着,几名管教来回监督呵斥。
猫头那边死咬着说是秦龙欠钱不还又吃小灶,典型的恶人先告状,造完一通还甚至挑衅地瞥头看一眼秦龙。
而他那些同伙则语焉不详,一会说像是有那么回事,一会又都说对事不清楚,吞吞吐吐地急于撇清自保。
做笔录的管教员敲着笔问:“那你们在里面瞎激动打什么架?”
一秃脑瓢眼神精怪,手指着秦龙:“警官,是他先动的手,他就这样……”他在自己脸上做了个拳头的姿势,“这样狠狠打过来,我觉得我鼻子都要塌了,我要看医生。”说完还倒吸着声揉鼻。
秦龙背着手靠墙,昂首挺立,不动声色。
管教员朝猫头抬下巴:“你带的头?”
猫头逮着可以发声的机会就重复申明:“警官,不是说了吗,我是来讨钱的。他不给,我只能这样,没办法的事啊,这拿不出证据,面对无赖只能用无赖的方法。”
管教员并没一味相信他的话,字写到一半抬起头:“监控我们都看了,是你先动的手,为什么动手?”
猫头抖着腿,显然有些心虚,提嗓道:“他拿话激我!”
管教员看向秦龙:“你说什么了?”
秦龙一脸凛然:“他造谣,我从来没问他借过。”
管教员又转向猫头。
猫头脱口就辩解:“他耍赖!”
管教员:“有证据吗?”
猫头:“……”
管教员又问:“你手头开销多少?劳改报酬多少?借他多少?”
猫头愣住:“大概……”
他没说出个大概,管教员用手打住让他别再说了,拿起手上的记录本,跟后面的监区长和指导员商议了一阵,然后做出最终裁决。
“你没明确证据证明他向你借钱,他也没证据证明没向你借钱,这件事情相互抵消。关于打架,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动手了,一律关禁闭半个月。每人扣除纪律分,这里除了1025外,另外人都归降到七分监区,如果要出来就看未来表现,你们几个以后都给我注意了。即刻服从!”
猫头一听“七分”二字就急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警官,你没搞错吧,我怎么……怎么就到七分去了,凭什么他不用去啊?”
跟他混的几个也觉得冤枉,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声音此起彼伏。
管教员被吵得不耐烦,警棍用力敲几下桌面,毫无解释:“都闭嘴,服从命令!”
猫头张着嘴,想说什么,终咽下去:“服从!”
其余人声势也弱了:“服从!”
秦龙站那没有多余表情,他望着铁窗外面,手里提着裤兜,脸色阴沉。
*
中午换个票子出来的功夫,猴子他们就咋舌了,办公室那边不让围观,就连秦龙的面都没见到,据说惩罚结果出来,惹事的几个人当时就被实行关禁闭了,分秒不误。
禁闭的环境是小黑屋,一天只有两小时放风,其余时间全在里面,属于囚禁中的囚禁,阴暗恐惧孤独终日围绕,无以复加。
傍晚收工,工厂门口、办公大楼、监舍楼底等公告处一致张贴了这次斗殴事件的经过,并给出处理结果,以示警告。
猴子手按在公告纸上,啐骂一句:“他妈的狗娘养的,早知道我也在场了。”
阿华一副忧心忡忡:“龙哥就是去写信,又没招惹他们,真是晦气。”
老妖摇头叹气,目前事已出结果,也没什么法子挽救。
对他们来说,半个月已经难熬,在黑屋里,愈加难以想象,据说还有人曾被逼疯过。
阿华又不禁好奇:“不过龙哥以前不动手,这次怎么就没沉住气了?”
“这猫头鹰不是好鸟,龙哥之前就想治治他,这回却把自己搭进去了。”猴子泄气地说,“不过,这一群猫也是找死,积分本来就快扣没了,还敢乱来,也亏龙哥分多禁得住扣,不至于降监区。”
七分监区跟八分监区虽然都属第三监区,但是不归一个分监管理教育及改造。也就是说,将来至少几个月,八分监区都不会有猫头鹰那伙人的影子了。
“难道龙哥是故意跟他们动手,把他们往死里整?你看,结果给整到七分去了。”老妖自作猜测。
猴子不信:“你想多了,哥才懒得搭理他们。”
*
另一边,白鹿在愁论文的时候,同时也在等1025的信。
她每天计算日子,耐着性子等了整整一星期,时常光顾门卫摆信处那里,就是没翻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开始怀疑邮递员的话,也许她的信在半路上遗落了,又或者是那边在寄回的途中掉落了,各种不确定的可能性因素都被她猜了遍。
杳无音讯,好像对方就此人间蒸发了。
但白鹿想到他所处环境特殊,人物性情复杂,或许一个不愿意就不想继续,他可以不打招呼单方面结束,咨询链自然就断了,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做心理,本就得有这样的打算,主动权是由对方发起,咨询师仅是服务于大众的一方。
白鹿不禁觉得可惜,可惜了这么一个犯罪心理素材。
后来又过一段日子,方老师接到一个任务,去看守所给拘留人员做心理课程,知道白鹿被人放鸽子,于是带上她一块去。
同样是面对犯罪的人,但白鹿脑子中始终想起那天在监狱,在门口看到的侧面,那一瞬太短,她有些记不清模样了。
即使她拥有那张模糊的半脸照,可她看人猜心思永远只看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那里一定藏着很多故事。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确定。
那天她只对视了几秒,感觉尤为强烈,强烈到现在也说不清那种难以道明的感受,她有些后悔。
回去后,方老师见她整个过程心不在焉,建议她:“如果觉得不顺利,可以考虑换个方向研究。”
白鹿想了片刻,却坚定道:“不,我就想研究这个。”
或者,确切地说,她想研究那个男人。
也许信念使然,又过几天,白鹿突然收到回信。
那一天,离她之前寄出信的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星期。
第九章
白鹿已经打算放弃,她去一次失望一次,但这回她还没走到校门口,门卫大哥已经率先认出了她,拦下问着:“哎,白鹿是吧?你的信到了。”
白鹿以为他看错了,跟着走进去确认,结果到手的明确写着她的名字,跟上回的字迹一样,她一眼就认出了。
道了谢后,她走进校园小道,选了处僻静的树下,停下来看信。
拆信的过程中,白鹿希望里面能够解释清楚,对于这么迟才回信的原因。
这些天,说长不长,可一晃已是初冬,她连秋裤都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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