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这三十多万,将表叔工地上一批和自己玩的好的小工都给挖走,自己组了个班子,开始在省城接工程,当包工头。
九十年代中旬,全国都正处于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
包工头在这个年代属于非常吃香的一个行业,要当好一个包工头,你不光要能接到工程,你还要保证接完工程后你能拿到钱,这样你手下的民工们才愿意跟着你。
过去谢成堂没有想过这些老板居然还会不给钱就逃跑,自从那次讨债事件后,谢成堂就有了经验,不论是防止对方逃债,还是过去讨债,都驾轻就熟。
在他手里,就没有要不到债的,甚至不光给自己要债,在这个行业内,还有哪家老板逃债的,东西给他,他过去帮忙要债,债款看难易程度五五分或四六分。
到了九四年年末,他已经在省城拉起了很大一个工程队兼要债公司。
在挣到钱的第一时间,他不是给家里造个新房子,也不是在省城里买个房子成家,更不是给他的父母家人买点什么东西,而是去商场置办了两身行头。
在港岛讨债的时候,他就去给自己买了个手表,脖子上买了根很粗的大金链子,手上也买了一个硕大的金戒指。
港岛金子便宜。
之后,他又给自己弄了辆桑塔纳。
第112章
谢成堂一心想让李拾光后悔甩了他, 一心想让曾经看不起过他的李家人刮目相看。
混混怎么了?混混照样能混的比大学生牛逼,混混照样能让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在他面前喊他一生谢总。
大学生又怎么样?大学生还不是要打工?还不是要拿那么一点死工资?他今年一年赚的比那些大学生十年赚的还多!
你家里不是卖摩托车吗?你家里不是摩托车多吗?现在谁还开摩托车, 谁还骑摩托车?
爷开汽车!
他把车子开回来, 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着汽车, 打开车窗, 戴上墨镜,口中叼着烟, 脖子上戴着大粗莲子,手上套着硕大的金戒指,绕着华县老城区的街,转了一圈又一圈。
过年华县人多, 老城区的街道路也不是很宽敞, 他特别牛逼的坐在车上, 非常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将外面的行人吓了一大跳。
再看到是街坊邻居, 就衣服我最牛逼的姿态笑的特别客气下来寒暄,给他们散烟, 都中华烟。
于是整条街的街坊邻居们都知道, 谢家那小子发了。
脖子上那条大金链子,有小拇指粗。
手上戴的那大戒指, 老大一颗,中间还刻了个金光闪闪的繁体‘发’字。
抽的烟都和他们不同,人家都抽中华烟呢。
人家汽车都开上了, 抽个中华烟算个啥哦!
整条街都有些震动。
倒不是他们没有见过汽车,而是没有想到,从小到大撵鸡斗狗的谢成堂居然也买上汽车了?
在这个摩托车都已经足够让人侧目的年代,汽车已经相当牛逼了。
这时候买汽车和造房子一样,都要放爆竹摆喜酒的,远亲近邻家家户户都要来送份子钱,还要买毛毯搭在车子上,以祝平安。
谢父谢母见到谢成堂第一眼,就抱着他痛哭,被谢成堂呵斥了一句:“大过年的,哭什么啊?”
谢母高兴地擦了擦眼泪,又喜气洋洋起来。
谢成堂给二老拿了一千块钱,让他们买爆竹,放!随便放!
他的两个姐姐也是与有荣焉。
说来人也是奇怪。
谢成堂两个姐姐俱已结婚。
小姐谢成雨性子泼辣,嫁了个对她千好万好性格温和的男人,为人也孝顺,对谢父谢母跟亲生父母似的,谢父谢母却看不上他,觉得他没用,脾气软,是个软蛋。
他大姐谢成霜嫁了个小学老师,婆家一家子对她各种刻薄,谢父谢母反而认为大姐夫有出息,每次来到李家各种讨好。
谢家大姐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外表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但很少来李家,来到李家也是自诩读书人,对小舅子一家并不看得起,他来到李家,通常他像个大爷,谢父谢母像伺候他的丫头小厮。
谢成霜也是将他捧到天上去,一个劲的拿娘家东西去补贴婆家。
她在娘家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捧着家里的弟弟,嫁到婆家也习惯了在婆家做牛做马来捧着丈夫,她婆家人也不是个客气的,发现她身上有这样的特质之后,家里挑粪倒尿的活都让她干,干玩回来饭菜已经吃完了,就这样,还各种脏话将谢成霜骂的狗血淋头。
谁让谢成霜是大着肚子进了他家门呢?天生低人一等。
一家子人就这样作践她,她都没差跪着求着丈夫回来了,丈夫还整天以要工作,整日夜不归宿。
这回小舅子买了汽车回来,谢成霜终于觉得自己腰杆子挺直了一些,高兴的喜气洋洋,她丈夫也总算给面子陪她回来,也客客气气的。
他敢在谢家任何人面前充大爷,唯独不敢在谢成堂面前摆架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是清高的,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与谢成堂攀谈,等着小舅子主动呢。
谢成堂看到这个姐夫,只是眼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没再管他,依然笑着和左右邻居说话,嘴里客气地说,他不在家的时候,多亏了他们照顾他爸妈。
人群中有瞬间的安静,很快又热闹起来,大家都客气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远亲不如近邻。”
实际上,谢成堂不在家的这两年,谢父谢母过的并不很好。
谁家里有个作天作地作空气的儿媳妇也过不好。
赵美心可不是李拾光。
李拾光从小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辈慈蔼,父母从小就教育她要尊敬师长,她身边的所有亲戚朋友都是这样的,在充满爱和幸福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也做不出对别人坏的事来,甚至会天真的以为,天下所有的家庭都该像她家那样,才是家。
可赵美心不同,她爸就是老混混,年轻时候当过红~卫~兵,她妈懦弱无能,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整天就知道哭。
她从小到大最看不上的就是她妈,很小的时候,在她爸打她妈的时候,她就对自己说,长大绝不要成为她妈那样的女人。
可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她心里并没有一个参照物,于是她就成为了和她妈截然相反的一种人,又狠又毒。
自从她过了取保候审的时间,生了‘谢成堂的儿子’后,她在谢家就过上了作天作地作空气的老佛爷生活,稍微一个不如意,就是摔桌子摔碗。
两个姑子都已经嫁出去,又不时常回来,谢成堂自从上次出去,已经两年没有回来,此时又没有手机,很多人都传言,谢成堂在外面当混混,已经被人打死在外面。
二老伤心之下,就在乎这个孙子,简直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要什么给什么,连带着赵美心都说一不二。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去谢成堂,可到了省城才知道,谢成堂早已和谢家表叔闹翻了。
谢家表叔倒还好,最多就是沉着脸。可谢家表婶可就不客气了,当初对谢成堂有多好,被谢成堂宰的时候就有多愤怒。
偏偏还有苦说不出,因为确实,没有谢成堂,他们近百万工程款可能就要不回来了,亏的更多,谢成堂至少让他们少亏一半,相当于一年白干,再贴小工工钱而已。
她觉得谢成堂也实在太狠了,自然对二老没什么好脸色,随口说了一句:“你儿子现在天天带着人在外面讨债,谁知道会什么时候被人打死在外面。”
听的二老老泪纵横。
说是二老,实际上他们年龄才五十几岁,只是过去又是饥荒又是文革,日子过的不好,生的老相。
现在儿子不仅回来了,还衣锦还乡,开上了小汽车,二老有多高兴,可想而知。
儿子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所在。
人群在热闹的时候,谢成堂却在看另外一个方向。
那是李家的方向。
现在过年了,她应该放寒假了吧?她应该回来了吧?
她看到自己开的车了吗?
她看到自己了吗?
谢成堂不知道,他希望她能看到。
眼前越是热闹,他心中就越是空的厉害,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始终萦绕在他的周围,挥之不去。
谢家和李家并不在一条街上,他们隔了好几条街。
等热闹散去,他坐上车,开着车往李家开去。
他将车停在巷子口。
巷子太狭窄,他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将皮鞋踩在泥泞漆黑的地上,穿过小巷走进去。
走到李拾光家原来的院子前面,原来的老房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还没有建好的带着独立小院的新楼房,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心里一慌,连忙抓住一个住在附近的邻居:“你知道,这家人去哪儿了吗?”
“你说李建国一家啊?他们搬到小庄山去咧!”
“小庄山?”
“你要找他们?”邻居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热情地说:“很好找咧,你去新街,新街上最大的电器大卖场,就是他家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