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奚时别无他法,只好在酒店等消息,度过漫长又焦灼的三十分钟后,盛林野终于出现了。
他进来时先看一眼谢青贝,眼神凉凉的,后者识相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偌大的房间里恢复寂静。
陶奚时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他换了套衣服,早上送她去学校时穿的不是现在身上的这套,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他向她伸手,她立刻扑进他怀里。
那一瞬间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很明显,一定是在门口抽了很多烟才进来,被烟熏了很久,否则烟味不会这么重。
“你怎么又抽烟了?”陶奚时揪着他的衣服闻了闻,语气带责怪。
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开口的声线很沙哑,“……阿时,对不起。”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她猛抬头,为什么要道歉呢?跟你没有关系啊,你不知道,我多感谢你及时地出现。
他笑了一下,一手贴上她脸颊,温热滑腻,手感很好,一时舍不得拿开,“有没有不舒服?”
除了刚醒来脑袋有些犯晕,其他没什么不适,她摇摇头,任由他越抱越紧,明明已经看见了他这个人,却仍是担心,“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你别瞎担心,没什么事。”
“你没做什么事吧?”
“没有。”他笑意不变,“放心。”
盛林野的神情很平淡,含着笑柔柔地将她望着,似乎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她将信将疑,但最终没有再问了。
盛林野把陶奚时带回去,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哪怕那个男人最后没有得逞,她还是觉得恶心的想吐,想到那副嘴脸就反胃。
洗澡回到房间时,盛林野在窗边打电话,他话说的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回应“嗯”这个单音节,陶奚时听不出什么内容,索性坐床边发呆。
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了,她昏昏欲睡之时,感觉有人挑起她的发梢,盛林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没吹干。”他指腹的触感湿腻,凉飕飕的。
“我去吹干。”
陶奚时想要起身,被他压着肩膀,“等着。”
盛林野从浴室取了吹风机过来,坐在她身后,温柔又耐心地帮她吹起了头发,吹风机出风的噪音很大,陶奚时便听不见自己的心如擂鼓。
昨晚两人睡在这张床上时,盛林野刻意地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可今晚两人躺下,他把她抱得很紧,是从她背后抱住她的姿势,双手还握着她的手,很轻的抚着她的手心。
痒痒的,她缩了缩手掌,困意袭来。
即将入睡时,她睡意朦胧咕哝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每一次,你从来不会来晚。”
折腾了大半天,她很快陷入沉睡。
盛林野后来又从床上起来,替她掖了掖被角,拿了手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关门去客厅通电话。
……
陶奚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被饿醒了,翻了个身,另半边床空荡荡的。
隔着房门,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宋沉在厨房做饭,谢青贝在客厅打游戏,这两人平时几乎不会来这里,今天难得都在,唯独少了盛林野。
没过多久,宋沉喊两人吃饭。
餐桌上,沉默蔓延,陶奚时低头给盛林野打电话,全都打不通,她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着白米饭,刚才问了谢青贝很久,像在酒店那样,仍旧什么都问不出来。
陶奚时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扔,动静有些大了,引得两人都停筷看过来,她盯着宋沉,“盛林野去哪了?”
宋沉硬邦邦吐出三个字,“警·察局。”
陶奚时怔住。
谢青贝踢了他一脚,他不为所动,继续说:“你平时不看新闻吗?也不上网?阿野两次为你动手的事在网上被曝了个干净,第一次动手,照片视频全有,第二次动手,人躺在医院现在都没醒。”
“你说够没?”谢青贝摔筷子。
宋沉不理她,直勾勾盯着陶奚时,那眼神似乎要在她身上戳两个洞,“你真把他当超人了?身份背景厉害就能为所欲为?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吗?现在弄的人尽皆知,社会的舆论压着,他今天不知道得在警·察局待到什么时候。”
不是没进过,以往进去不到一小时就被盛斯行派人捞出来,里面的人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他在那儿就跟在茶馆一样悠闲。
可这次不行,这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网络上关注着这事的人太多了,盛斯行再有本事,也根本没法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再把人堂而皇之弄出来。
那些该走的流程这回一道都不能少。
陶奚时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或许是盛林野昨天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让她以为这事翻篇了,可事实不但没有翻篇,还闹大了。
“我能去看他吗?或者……这两件事都因我而起,我可以去做笔录……”
宋沉打断她,“可别,他好不容易把你从这两件事里弄出去,我再把你搭进去,他非杀了我不可。”
陶奚时看向谢青贝。
谢青贝也摇头,“我没办法啊,我爷爷现在都在急着,这事不处理好后续很麻烦的,他身份摆在那儿,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而且,迫于舆论的压力,以及盛氏的形象,最后爷爷一定会让他出面道歉,向大家道歉,也向那两个人道歉。这亏吃大了。”
盛林野那样骄傲的人,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低过头,让他去给那两人道歉,那得多委屈他啊……
更可况,归根结底,根本是那两个人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可没人会去了解全过程,他们只看到盛林野动手打人,只看到医院里躺着的人,只站在局外人的视角,看到背景雄厚的人,用钱和权压得平凡百姓抬不起头。
而终于被媒体曝光,他们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他,时刻监督着,最后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代表正义。
“他两次把人打成重伤,那得负刑事责任,是要坐牢的。但是爷爷当然不会让他坐牢。”谢青贝耸耸肩,“后续到底怎么处理,我也不知道。”
陶奚时顿时失了吃饭的胃口,胃里空荡荡的,可她丝毫没有咽东西的**,心神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能做什么。
心乱如麻。
她很担心他。
☆、第54章 动摇
嚓一声, 打火机冒出的火焰滑过烟头。
男生靠着椅背,双手搭在面前不规则的桌上, 嘴里叼着刚点燃的一支烟,打火机和烟盒在他右手心,轻轻往前一推。
头顶的白炽灯铺洒下冷淡的光线,对面身穿制服的男人压住他推过来的烟与火机,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他。
过很久, 他客客气气地说。
“盛小少爷,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 将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他斜过脑袋,似乎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吸了一口烟,温吞地应, “哦。”
“当然, 《刑法》这些东西或许根本不是为你们这一类人而设定的, 我们顶多拘留你几天, 出去之后你依旧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
盛林野不出声, 安静地抽烟。
“其实你们这种纨绔少爷, 我在局子里见的太多了, 总之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别说打人了,杀人放火也能脱的一干二净。”
烟雾缭绕间,他的神情看不真切。
这时候,有人推开门,另一道较为年轻的声音插·进来,“上边说放人。”
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笑,把烟盒以及手机塞进裤袋里,指尖敲了敲桌面,空旷的房间里“嗒嗒”两声格外明显,他起身,回一句:“厉害。”
盛林野跟着起身,一言不发走出去。
慕容毓等在警局的走廊上,她身边跟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一旁耐心地和警察沟通。
她正在打电话,根本不顾虑在场的其他人,略显心烦地撩了撩长发,口气并不那么好,很冲,“我不管你们盛家怎么处理,跟我没关系,今天我必须把他弄出去,我的儿子我比你们清楚,他不可能主动去招惹别人!就算全世界都盯着又怎样?我有这个本事把他带走,就不会让他在这里多留一秒钟!”
“盛亿南,你的鬼话这辈子我会再信一句?你们要顾忌那么多,声誉比你儿子还重要,那行,你就别管了,网上那些骂名我来受行不行?不对,你从没管过他,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天把他带走,以后他也不再归你们盛家管!”
“妈。”
低沉的男声忽然插·进来,慕容毓顿一两秒,回过头,盛林野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个警察,她立刻挂电话,径直走过去,拉过他的胳膊检查他整个人的状态,“阿野,没人为难你吧?”
盛林野的表情很平静,眼底却涌动着某种情绪,直直地看着女人,“我没事。”
警察离开,慕容毓的手机响个不停,她一个一个按掉,安慰盛林野,“没事了,后续的事我会让人来处理,这些事不会再影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