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羡又看了眼周斯越,握着话筒,低声说:“他跟我在一起。”
“啊!!!!!!!!!!!!!!!”
尖叫声刺耳,丁羡把话筒拉里耳边,直到两秒后,那边收声,她才贴回耳边,就听孔莎迪说:“你俩单独出去旅游?!”
丁羡急了,给她解释:“不是单独,是一个科技展,系里一起的,好几个同学呢。”
孔莎迪哪听得进解释,“怎么就偏偏选中你们俩了?嗯嗯?把话筒给周斯越,我要跟他说两句。”
“说个屁。”
这一下把正在抽烟的周斯越都给吸引过来了,叼着烟打量她急跳脚的模样。
下一秒,丁羡认命地把手机递给他,“孔莎迪要跟你说话。”
周斯越接过,靠着树,把烟取下来,一只脚曲膝,手搭上去,话筒递到耳边,“干嘛,都给她急出脏话了。”
孔莎迪在那话那头呵呵笑。
“你为什么跟我羡羡单独约会?”
“关你屁事。”周斯越吸了口烟,淡声。
“啊呸,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弟妹,就这么不待见我?”
“有人待见你就行了,不至于我也要待见你吧。”
“对,你待见羡羡就行了。”
周斯越握着话筒,低头笑了下,没作声。
“行了,问你件正事,宋子琪联系过你没有?”
“嗯。”
“他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谁跟你说的?”
“你甭管,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电话那头的孔莎迪忽然激动起来,“周斯越,我孔莎迪可一直拿你当朋友啊,你他妈千万别骗我!!!”
周斯越低头把烟拧灭,忽然站起来,一只手抄进兜里,说:“还没开,留校察看,背了个处分。”
“什么处分?”
“五年内禁飞。”
孔莎迪骂了句操,“你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见面再说。”
电话挂了,周斯越把手机换给丁羡,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你说宋子琪被禁飞了?”
“嗯。”
“为什么?”
“不知道,他没说,但这事儿已经定了,不会改变的,前阵过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以为这丫出去挖煤了,颓得不行。”
说到这儿,丁羡忽然盯他看。
周斯越被她盯的发毛,“干嘛?”
丁羡转回头,悠悠地说:“前阵也有个人在玩颓废呢,你们几个兄弟都一个德行。”
周斯越哂笑,“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四周宁静,不远处的灵谷寺佛音缭绕,钟声悠远。
丁羡蓦然转头看向他,怔愣盯他半晌,似乎在忖度他这话。
周斯越微抬下颚,也转头看她,视线在静谧的夜里交汇扰人心扉,比光还亮,他说:“丁羡,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确实怀疑过,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也曾怀疑过,这么做的目的,可我从来没停下来过。”
丁羡对他是盲从的,他说得每句话,她都受用,也为之倾倒。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沉着,低声说:“但接下来的路,你得跟我一起。”
第五十七章
跟我一起, 以什么方式?
丁羡仔细回味这句, 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两眼深沉地望着她,似乎笃定她会不顾一切地跟上去。这种被人拿捏的滋味, 酸涩不明。
“看, 萤火虫。”
丁羡惊叹的扬手一指。
眼前闪过微弱的萤绿光,周斯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还真是, 随后伸手按了下头灯,灭了。
“把灯关了。”
啊?
她一转头,周斯越手已经按过来, 将她的头灯也关了。
“他们对光敏感,手电会损害它们的光。”
前方草堆里, 两只萤火虫并排飞舞着, 莹莹绿光在交错在漆黑的灌木丛里,世界静谧,倒也一片闲静。
“刚刚那话还作数么?”
丁羡抱着膝盖, 侧头看他, 月光温柔洒着她毛发。
“我什么骗过你?”周斯越一只手撑着草地,微瞥了下头,去看她, 笑。
以前高中的时候, 他总喜欢用这种笑去掩盖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跟人胡侃的时候, 嘴角也是这种笑,丁羡对他了如指掌,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曾在无人的夜里被她分解过千遍万遍,真高兴,假高兴她瞧一眼便知。
就比如今晚,他很反常。
一颦一笑都很反常,像是被人逼急了才说出那些话。
丁羡反而冷静下来,瞧了他半晌,忽然转回头,脑袋搭在膝盖上,轻声说:“我考虑考虑。”
周斯越忽然敛了笑,目光缓缓从她身上移开,低头,拨弄着脚下的草,轻嗯了一声。
无梁殿外,四扇拱门已经全部关闭。
后殿有僧尼值守,周斯越没去打扰,带着丁羡离开了。
愿没还成,还得再来一趟。
元放定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回北京,邢露菲不肯回去,要留在南京这边玩几天,元放转头问嵇航,嵇航犹豫再三,也决定留下来。
董正飞跟赵萌师姐约了一起回武汉。
结果就剩他们四个回北京。
第二天一早,四人坐上了回北京的绿皮小火车。
那年动车还没开通,但各路的铁路已经修建差不多,车上也听到有人不停谈论此事,以后有了动车往来更方便了,亲朋好友间走动也多了,听说南京到北京也只要四个小时就够了。
车厢里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娄凤和元放睡的沉。
丁羡转头问此刻正盯着窗外的周斯越:“如果高铁开通了,你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周斯越戴着耳塞,正在听歌,他把音量调得很低,防止丁羡跟他说话他听不见,回头扫了姑娘一眼,淡声道:“杭州吧。”
丁羡一愣,他目光若游丝般落在她身上,清浅地笑意让她浑身整个毛孔都忍不住立起来,“杭州?”
他笑,“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吗?”
“我是问你想去的。”丁羡低头嘀咕。
“没什么想去的。”他又转回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也没时间。”
丁羡是真的相信他从没停下来过了。
元放说他这一年很少参加比赛,就前阵参加了一个机器人比赛还输了,那阵心情是真不好,对谁都客气不起来,其余时间都分给了叶教授的实验室。
“实验室很忙吗?”
他闭着眼,微一点头,“还好。”
“注意身体。”
想了半天,丁羡也只想到这一句。
周斯越闭着眼听笑了,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一贯调侃的口气:“你是真傻。”
话音刚落,火车开进站台,哐当哐当抵达泰州站,又上来一拨人,车厢人声鼎沸又嘈杂,周斯越胸腔燥,烟瘾上来,侧头看了眼丁羡,下巴往边上点点,示意她自己要出去。
刚去了趟厕所,丁羡知道他想抽烟,一句话给都回去,“憋着。”
周斯越嘶了声,轻推了她额头一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
丁羡正襟危坐:“我这是为你好。”
知道这丫头向来吃软不吃硬,周斯越盯着她瞧了会儿,缓和口气,跟她商量:“行吧,就一根,马上回来。”
丁羡坚持:“半根都不行。”
周斯越气得舔了下唇,哭笑不得地转头看了眼窗外,刚要开口,就听身旁插进一道和蔼的声音,一穿着碎花纹衣衫的老太太冲他们说:“小伙子,听你媳妇儿话,别抽了啊。”
咳。
一句话把正在喝水的丁羡给呛了,胸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脸也渐渐泛红。
“我……不是他……”
周斯越忽然抬手给她顺背,“慢点喝,媳妇儿?”说完自己都笑了。
丁羡脸红,拿手肘捅了下他胸膛,力道不大,只是警告性的捅了下,就跟小猫挠痒似的,周斯越靠在座椅上笑得肩膀都抽了。
结果就听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你媳妇儿说的没错,抽烟有害健康。我们家老头年前查出肺癌,就是前些年头抽烟抽的,他都戒了十来年了,最后还是得上这病,你可千万别学他呀。”
老太太越说越伤心,捂着眼睛老泪纵横,哽咽着:“我老头儿年轻时候在广西做水产生意,忙得饭都顾不上刚吃,就抽烟,我劝他多少回,他都不听,五十岁体检出了大毛病,开始戒烟,哪来得及啊,你们现在还年轻,千万别学坏了,那烟,都是日本鬼子留着祸害我们的玩意儿。”
虽然知道老太太把香烟和鸦片弄混了,但是面对别人这样声泪俱下的劝诫,加上全车人都跟看不良小伙儿似的看着他,周斯越也没什么心情了。
他双手环在胸前,倒也不惧这些异样的目光,反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太聊起来了,说:“别太伤心了,事已成定局,过度伤心您也挽回不了什么,爷爷也不想看见您这么伤心,您先保重身体。”
老太太抹着眼泪连连点头。
丁羡一愣一愣地看着他把人终于哄住不哭了,一脸惊诧地冲他竖了竖拇指。
厉害啊小伙。
周斯越没理她,戴上挂在胸前的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