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细温要进去看看,医生说,“我想,他现在更想一个人。”
五点左右,许细温进郝添颂房间,他沉沉睡着。
在床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折叠床上桌,上面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郝添颂歪着头,睡得很不舒服。
许细温把电脑拿下来,手指触碰到键,继续工作,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出来。
不怎么和谐的声音,不怎么和谐的画面。
许细温捧着电脑,怔怔地看着,里面的两个人越演越烈。
很久后,许细温僵硬着关机、合上电脑,走出房间。
“他是个男人,却失去了该有的本能,这对他来说,太残酷。”许细温去找医生,医生这样解释那台电脑和里面的声音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喜欢看组合家庭的文吗,文名叫《他妈,要给她当后妈》,微博里记过这个梗,想写,你们想看吗?
第42章 许细温
平时, 是郝添慨照顾郝添颂洗漱, 很顺利。
今天,是许细温照顾郝添颂擦洗, 不怎么顺利。
郝添颂情绪低落,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眼睛不知道看在哪里, 竟然看得十分认真, 动作许久不换。
这是这几天来,郝添颂的常态。
“明天是晴天,你想不想出去走走?”许细温低头, 不忍看他的脸。
郝添颂摇头,“不去,累。”
“总在房间里躺着不好,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推着你。”许细温继续鼓动他。
郝添颂有气无力地摇头,“人多,不去。”
“不去人多的地方, 我们去远点的地方,一日游。”
郝添颂动了动手指头, 挪开,“手不脏, 不用擦了。”
“明天去吧?”许细温再接再厉,劝说。
郝添颂还是两个字,“不去。”
第二天, 是大晴天,郝添颂在房间里睡了将近一整天,或许他清醒过,可他没睁开眼睛。
相比较骨折受伤的四肢和腰椎,郝添颂表现得都很淡定,以为只要忍受疼痛就一定能好起来,可腰椎脱位带来的其他功能影响,彻底摧毁了他的自信心和希望,他不可能好起来了。
接下来几天,郝添颂不怎么吃饭,水很少喝,整个人迅速的瘦下去。
而郝添慨,归期未定期,许细温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急得团团转。
许细温找过医生,医生却表示爱莫能助,“这样下去,郝先生会患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郝添颂,两个词语联系在一起,让许细温久久的手脚麻木冰凉。
如果那天,郝添颂不管她,一定会比现在好。
一个星期,郝添慨没有回来,郝添颂却是不得不洗澡的。
郝添颂胳膊和腿上绑着石膏,不能用花洒洗澡,平时都是用盆子接了热水,擦拭全身。
许细温在热水里掺了些凉水,她试过水温,只是稍微热一些,可毛巾落在郝添颂的腿上时候,他瑟缩了一下,可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摊手摊脚,任由人摆布,连看都懒得。
石膏已经绑了将近一个月,虽然现在天气不算热,可里面还是闷得厉害,泛红。
许细温溜着石膏边缘,仔细擦拭,从腿开始,往上。
他有几天没洗澡,身上有些脏,许细温只是轻轻擦,还是搓起来一层污垢。她把毛巾湿了些,想把污垢擦拭下来,水却顺着到处流,她又手忙脚乱去擦。
“我去拿干毛巾。”许细温急着说。
她以为郝添颂是闭着眼睛的,不会回应她的话。
可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的心脏突地一疼。
郝添颂低头看着,目光沉静,毫无波澜,可就是这份安静让人心惊,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隐着情绪,“你碰它都没反应了,我是真的废了。”
“我去拿毛巾。”不敢再看,许细温立刻转身出门。
许细温不想立刻回去,毛巾拿了三五分钟,回到房间,郝添颂正抬手解手臂上的石膏。
“还要几天才能拆。”许细温丢下毛巾,去阻止他。
左边比右边严重,郝添颂就用包着纱布的右手,拽左边手臂上的石膏,太长时间没有活动,动起来格外的疼痛,他咬牙忍住,冷汗直流。撕开纱布拿下石膏夹板,扔在地上,又去拿腿上的。
“郝添颂你别这样,会落后遗症的。”许细温捡了石膏,往他手臂上安装。
郝添颂忍着疼痛,推开她,没什么力气只是轻轻的,他呼吸很急,很乱,“我他妈的都这样了,多这一点后遗症又有什么。”
许细温僵硬着动作,站着不说话,看着他像只困兽一样咆哮着,看着他拖着半掉着的石膏,在房间里把桌上的东西一挥而下。从受伤,郝添颂一直在忍,从不显出来他内心的慌乱,可今晚上,他的尊严和自信心,彻底碎成了渣渣,他还要什么理智。
放在凳子上的水盆,因为碍事,被他扬手推开。
水珠漫天撒开,一半落在许细温身上,变得烫皮肤。
郝添颂双手捧头,他埋在手掌里呜咽出声,“我废了我废了。”
许细温第一次见他这样,平时里多么嚣张跋扈的人,无助的时候,越发显得可怜。
“有没有后悔,救了我?”许细温不知道自己发出来声音没有,可能只是她在心里问自己,不敢真的问出声。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郝添颂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哭声和自言自语的声音。
比较下,许细温的呼吸声都变得轻起来,压抑的小心翼翼的,还有绝望的。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郝添颂毁了,毁在她手里了。
因为她,从前那个自信张扬好面子的郝添颂,像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失声痛哭。
他的一辈子毁了,她该怎么偿还他。
如果他落入地狱,她是不是该陪着承受同样的煎熬。
不,应该是双倍的。
许细温的手背上落过水珠,已经掉在地上,留下一条痕迹。
白皙、匀称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捏着衣领处的透明扣子,穿过去,解开。
动作反复,一直到最后一颗。
许细温光脚,踩在满是水的地板上,她走得小心翼翼,却坚定地走到郝添颂面前。
她张开双臂,拥抱住他。
怀抱里的人浑身僵硬,剧烈地推她。
她虽是女人,却是健康的,郝添颂是男人,可他受伤了。他用受伤的手臂根本阻挡不住许执着的许细温,只能被她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
郝添颂承认,他对许细温还存有特殊的感情,不然不会,在大脑判断出来她有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去救她,而忘记会给自己招惹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他还有特殊感情的许细温,抱着他,吻着他,鼓励着他。
“细细,看着我。”郝添颂挣扎着站起来,捏住许细温的手腕,控着一个劲往他身上凑的许细温。
许细温低着头,偏不看他,身体却在努力靠近。
他不肯,她急得浑身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刚才的水,还是新出的汗。
“细细,不要同情我。”郝添颂痛苦地说,扯起床上的单子,包着她。
许细温四处闪躲着,趁着郝添颂站不稳,把他往后一推,她压上来,吻上他的唇。仓促的、忙碌的、不得章法的。
“就算是同情,我也要。”
这场耗时耗力的活动,很久后才结束,许细温捂着嘴巴从床上跳下来,跑进洗手间,呕吐不止。
不想让郝添颂听到,把水龙头打开,终于遮盖住呕吐声。
鼻涕、眼泪活着口水,糊了一脸,许细温坐在花洒下面,咬着手背,哭得压抑和委屈。
很久后,许细温才从洗手间出来,衣服还在地上,她捡起来要回自己的房间。
以为睡着的郝添颂却说,“细细,不要走。”
许细温捏着衣服的手发白,还是丢在地上,走到另外一侧,躺下。
可她浑身发抖,躺下很久还是在抖。
躺在一张床上的郝添颂,肯定能感觉到,可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在天空泛着鱼肚白时,郝添颂困难地挪过来,用受伤的手臂搭在许细温的肩膀上,准确地摸到她的眼睛,用暖又热的手心,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细细,陪着我。”
在别人要么叫她全名,要么叫她“温温”的时候,只有他固执地叫她“细细”,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叫过。
那天晚上,对两个人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许细温没有再回自己的房间,她住在郝添颂的房间。
郝添慨回来后,看到大吃一惊,可看那两个人还是过去的相处方式,他就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里,因为郝添颂的状态,真的好转很多。
的确,郝添颂配合治疗,医生说的他完全做到,坚持康复训练,整个人又恢复了过去的光彩。
像被乌云笼罩住的太阳,再次光芒万丈。
八个月,过得也没那么慢。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种生活方式,没有察觉出来哪里不正常。
郝添慨望望在厨房里做早饭的许细温,搬着凳子悄悄往郝添颂旁边挪,“你和许细温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