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年,他们一直蛰伏,只抓着万南的一亩三分地,只为保下素雪小姐的平安就好。但相应的,孙先生也不再是当年叱咤南北的孙先生,江湖渐渐遗忘了他们,也不再敬重他们,一个刚刚崛起的江南门,都能欺负他们了。
其实谁又想在刀口上舔血呢,可入了这行,想全身而退,也难。
房间里突然陷入让人难言的沉默。素雪也心思沉重,叹了口气,替程三继续针灸,扎完针,她才抬头道:“找个机会,我把你们全部转到明面上来吧,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手下那么多兄弟都要吃饭呢。”
“孙先生名下还有不少产业。”程三说。
素雪蹙眉:“孙叔叔那边的产业我知道,但现在不比当年,何况商场上,不扩张,就会被人吞掉,宗门多少年没有吸纳新鲜血液了?现在的境况,持续不了多久的,如果你们不想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的话。”
虽然素雪不太管孙叔叔的产业,但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名下都是些制造工厂,实业一类,当年也是做这些实业起家的。但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这些行业虽然不会下滑,始终有需求,但更多新兴行业崛起,他们如果不从中分一杯羹,最后的结局——可能连自己本身的产业都被逼着开不下去了。
程三略有触动:“素雪小姐,您终于……”
素雪拈着金针,静默点头:“我这个大小姐,总不能真的一直吃白饭,你们已经纵容了我那么多年,我也不能对你们的困境视而不见。”
她还是不舍得真的不管,置身度外,即使把自己也搅和进去。
未来的腥风血雨,她愿意同他们一起面对。
殷诺隐约察觉到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小雪,你跟孙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接班人,也就是,继承人。”素雪回答地云淡风轻。
殷诺震惊:“什……什么?”
他虽然想到素雪可能真的是孙叔叔唯一的亲人,所以在宗门里的位置如此高。却完全没有想到……孙先生是把她当成自己的继承人。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还是后来决定的。
即使是现在,她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但孙先生,哪怕已经不是当年名号震彻南北的孙先生,他留下的所有一切,都将由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继承?
当然,殷诺不是质疑素雪的能力,他很相信以素雪的能力,绝不会应下自己没把握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汗颜,自己也就比她大个五六岁。
这差距……
“素雪小姐……”程三激动地望着她。
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她松口承认。不然,他和孙先生还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办。
宗门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因为她。
素雪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些年,谢谢你们。”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123 身世
素雪算是从小在孙先生这儿长大,孙先生对她来说,如父如师。
当年的孙先生,也曾名动京城,才华惊世,风流天下闻,君子六艺,无一不通。他之博学,素雪会的许多东西,都是从他那学来的。
宗门里的其他的人,都像她的哥哥姐姐,她怎么忍心,为了自己一人平安,就任他们风雨飘摇。
上天给了一个人多大的能力和才华。
就注定她要肩负起多大的责任。
否则,那些能力与才华,都只会成为平庸,与任何人都无益处。
一个人本身有多厉害,并不值得说道。
空有能力,却无法将能力用出,就像画家空有满腹才华,却画不出任何画作,那就等同于没有。
万般神通皆下品,唯有慈悲是正道。
她已经长大了。
可以肩负起他们的生活,让孙叔叔肩上的担子,卸一卸。
程三一直是笑着的,素雪刚刚的承诺,更让他心下宽慰:“素雪小姐,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拿你当自己人了。”
“那还一直叫我敬称。”素雪嘟哝。
程三笑了:“您本来就是我们宗门的大小姐啊。”
这是他们的忠诚和信任,意义是不同的。
一般人想要这名头,还只能望而兴叹,根本没机会呢。
素雪明白,只是嘴上觉得别扭,拔掉金针:“好了,不跟你争了。好好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隔几天我都会过来给你针灸,程三哥,没有我的允许,你都不准下床,明白了吗。”
程三无奈地点头,乖乖称是:“都听大小姐的。”
“都三十多岁的人,可不许再任性了……”素雪对此抱着怀疑态度,宗门这些人,一有点什么事情,永远第一个冲在前头,拦都拦不住。
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拼命?程三讪笑,大小姐对他们还是怨念颇深呢。
施完针灸,轻轻带上房门,憋了一肚子话的殷诺,终于忍不住了:“小雪,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就是我啊。”素雪走下楼梯。
殷诺搔搔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好吧……”素雪突然停下脚步,殷诺差点撞到她,急忙刹车,“你别突然停下啊!”
素雪双手抱臂,抬了抬小巧的下巴:“还想不想知道了?”
“想!想!当然想!”
就差举双手双脚表示想知道了。
“知道京城江家吗?”素雪的语气仿佛说着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
殷诺还真一时没想起来,努力搜刮了一下,才回忆起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京城还有这么个家族呢。江家在京城,这些年基本没什么存在了吧,主要他们家根本没什么实权人物,更别说拿得出的孙辈……”
“你跟他们家有关系?!”他终于抓到了重点。
“你知道曾经的京城双姝吗?”
殷诺回想了一下:“那不是我爸妈辈的事,韩家的韩阿姨和江家的……”
“那是我亲生母亲。”素雪温声道。
殷诺怔地都忘了将手放下来,当年京城双姝之一的江家大小姐,和人私奔逃离京城,整个圈子都知道了,当时可不知道伤透了多少青年才俊的心……
对于这事,当时大家只是唏嘘。
人家江家大小姐有真爱,江家非得拆散,人家不得不私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后来又传出一些小道消息,江家原本是想留着大小姐,卖女求荣,与豪门联姻。不过,人家私奔了,所以没成,一怒之下,干脆就彻彻底底把人赶了出去。
后来,江家大小姐从此销声匿迹,只存在无数人的回忆呢。
当时的京城双姝如何风华绝代,殷诺无法想象,但他清楚,以素雪的容貌,至今仍担得上这名号。
可没听说过江家大小姐还留了个女儿啊?!
“京城江家容不得我,也不希望我回去,所以我的存在,他们一直隐瞒着,刚好我也不想暴露,就随他们的意了。”素雪继续往下走,“孙叔叔是他们给我留下的人,我现在的父母,其实是我的养父母——”
“他们都对我很好。”她回眸,温柔一笑。
她确实生活地很好,即使亲生父母不在身边,也始终在身边无数人的爱护中成长,比在京城江家长大可幸福多了。
她母亲从那里逃出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等等!”殷诺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跟韩家有婚约?!”
韩家的韩阿姨至今在京城圈子都想当有名呢,当然,人家的号召力也是一等一,还有当年的事情,京城双姝定下的娃娃亲,韩阿姨至今都念着呢。
他们都不知道当年竟然还有这个婚约……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韩阿姨一直没有放弃,她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好闺蜜,还留下了一个女儿。
“那你的未婚夫,不就是韩随!”殷诺觉得脑子有点乱,“可你现在是秦炎的女朋友?”
这关系……太混乱了!
韩随竟然和小雪有婚约,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却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而小雪是秦炎的女朋友,他们还互相喜欢,不能棒打鸳鸯啊。
“扑哧。”素雪瞧着他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殷诺哥,你恼什么啊。不过你不说我都不能确定,韩随就是韩老爷子的孙子。还有件事没告诉你,韩老爷子准备认我当韩家的干孙女,他也知道了我跟秦炎在一起的事。”
“啊?”
“不过,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世,我打算下次过去,就跟他说清楚。”
“等等……别啊!我还打算认你当我的干妹妹呢,你不能转眼就进了韩家门,那韩随不就是你哥哥了吗?我这个哥哥往哪儿摆!”殷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保。
素雪摊手:“这个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你在我心里,还是我大哥!”
殷诺还是不爽地嘟囔:“那韩随还白捡了个名分呢……”
那家伙什么都没干,就成小雪的哥哥了,自己努力这么久,还就是个没名分的干哥哥,太不公平了。不过,谁让他没个跟韩老爷子那样的爷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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