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听“谢谢”、“对不起”和“不好意思”。
偏偏她最爱讲。
男生原本板着的脸,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
路引扯了扯嘴角,说了一句“没事”,将装着豆腐脑的袋子递给她,眼神落在她抱在胸前的那个蓝色纸盒。
视线中,她那一只手徐徐伸出,被风吹得愈加苍白的皮肤,一根根纤细手指上看不见任何血色,指甲干干净净,修剪的整整齐齐。
突然,那只苍白瘦弱的小手一顿,接踵而至的是空气中骤然响起的喷嚏声。
小姑娘侧着身子,捂着脸,打完喷嚏后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眨了眨有些涩的眼睛,再转过来看他的时候,她氤氲着雾气的那双眼睛更像是在阳光下闪烁着的一面海。
——一颗心,跌进去。
这一小插曲过后,她终于成功接过了袋子。
两指相触的时候,路引感知到了她手上和他一样冰的温度。
看着她,拎着袋子的一只手自然垂落于身侧,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护着那蓝色纸盒,抿了抿唇,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和她说:“还不把扣子系上?”说完,挑眉,继续盯着她。
又犯迟钝这毛病了。
她愣了愣,才“哦”了一声。
很听话的,但略有些艰难地单手将一排排牛角扣系上。动作笨拙地、缓慢地他都恨不得——
路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干脆□□了外套口袋里。
她低头系扣子的时候,他只能看到她可爱的发旋,周遭很安静,路引动了动唇,蓦地开口,“感冒了就不要穿裙子了。”
视线里,她的手抖了一下,又是一顿。大约停了两秒,那双手又继续动作。
“冬天要注意保暖。”
“不要逞强。”
“乖乖多穿一点——”
这种话,都是老一辈的人在他小时候一遍遍在他耳畔念叨着的。大概深入骨髓的东西,到了某个时间点,就能脱口而出吧。
一连说了三句,路引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像是在教育幼稚又不让人省心的小学生。心下油然而生一种奇怪感,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终于,扣子都扣上了。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的连帽毛呢大衣衬得她更加瘦小,再往下,只堪堪露出一点水粉色格子裙的裙摆。
全身上下,只有那双又笨又暖的雪地靴让人满意。
她一直不说话。
路引偏头望去。苍白小脸上的红鼻子看起来格外怪异突兀,有些发白的嘴唇一直紧紧抿着,细细浅浅的双眉微微皱着,微微低着头。
像一朵在淋着雨的向日葵。
——好吧。
他努了努嘴巴,“我不是——”
欲言又止。
他又重新开头,“好看是好看,但是——”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快点回去吧……”他扶额,没看到短发女生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双手重回自行车的车把手上,一只脚搁在脚踏板上。
这回,祝贺急了,伸手急急忙忙按在车把手上,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她后背又是升起一股热意,快速地缩回手,她把巧克力粉递给他,有些别扭地轻声说:“你不是想喝巧克力吗?这样就不用大老远地去买了……”
他愣怔,但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说了声“好,谢谢”。
“诶,等等,还有——”
怔怔地看着她,这一脚始终没有踩下去。
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色扁平包装的东西,她撕开,取出里面的白色包装搓了搓,然后递给他,“你放口袋里,会很暖的。”
“好。”
她递出手,对他使着眼色,“你接一下啊。”
“……你帮我放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祝贺表情一滞,有些不解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见他一脸认真后,她心跳如鼓,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之后,迟迟地抬起一只脚,走上前一步,和他拉近距离,弯腰低头,单手拉开他右侧的外套拉链,把暖宝宝放进去,之后,她立马回到原来位置,和他拉开距离,偏过头去看右边早已掉光了树叶的白杨,极其不自然地小声嘟囔了一声,“诶,路引同学,你、你真是太懒了……”
结果却听到他低声笑着“嗯”了一声。
听到笑声之后,她反射性地回过头去看他。
坐在自行车的年轻人笑的那么好看,就原谅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肯定要问巴黎人结系法是啥,哼哼,其实就是——对折后将两端穿过对折处。我从小到大都这么系围巾来着,曾被室友吐槽真是太理工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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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三千字对我来说就是肥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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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感谢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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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傍晚。
芦笛拖着行李箱推开寝室门的时候,祝贺正在做错题笔记。听到开门声,祝贺下意识地往门口方向看过去。就见芦笛喘着气,一只手扇着风,另一只手正拉开外套拉链。
“热死我了。累死我了。”芦笛将行李箱扔一旁,先是脱下了厚重的外套,踮起脚尖,随意地往床上一甩。
祝贺和芦笛是上下床,祝贺睡下铺。
芦笛往椅子上一摊,白净小脸上铺满了因过热而产生的红晕,皱着眉对着祝贺急切地问了一声:“小可爱,有水么?借我喝一口……渴死我了!”
祝贺闻言,便取过一旁的浅蓝色保温杯朝着芦笛的方向移过去,杯底触及两个书桌的狭小间隙时祝贺才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是病患,这样岂不是要把感冒传染给小笛子?
于是她便说:“我感冒了……你杯子呢?你坐着,我去接水。”
芦笛一听,叹了一声,“唉,可怜的小祝贺。”
“不用了,我这儿还有牛奶。”说着,她从书架上拿下一盒纯牛奶,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大口。
待芦笛缓过来之后,她突然提了一句:“门外过道那伞是你的吗?”
“嗯?”祝贺看着手头的错题,愣了一下,随即看着芦笛点点头说,“哦,那把啊,是我放在那里的。”
那天回来后,她就把伞撑开放在过道里了。昨天出门匆忙,也就忘记还给路引了,只能明早去还伞。
“你伞不是小粉红?怎么变黑的了……而且上面还印着A大校徽和全称。”芦笛咬着吸管,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祝贺沉默后回答:“前天下雪,路上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借我的……”
“A大学生啊?”
祝贺点点头,“应该是吧,毕竟伞上印着A大校徽……”
“男生女生?”
“……女生。”
“伞给你了,人家姑娘怎么办啊?”
祝贺心下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怎么问题这么多,一个接一个源源不断的。
唉。
“她……”祝贺迟疑了片刻,最后随便编了一段,“她当时和男朋友一起,把伞借我之后就和男朋友合撑一顶了。”说完后,有些感慨于自己说谎编故事的能力见涨。
“挺好的。”芦笛感慨一句,也没再问下去。
祝贺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又听芦笛如同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开口,“作业写完没写完没?学霸请救我一命!”
祝贺摆摆手,不去看芦笛,目光依旧投射在眼前的点线本上,“……不敢当不敢当。”
现在一听到别人称她“学霸”,她就容易起鸡皮疙瘩。像是过敏一样。
“求一份作业啊啊啊啊……我这元旦,本来想,玩一天,写一天作业,最后一天复习,多么完美对吧……”芦笛撩了一下刘海,颇潇洒道。
祝贺挑着眉,摇了摇头。
……真是,想得美。
“谁想,天有不测风云……”
祝贺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投降道:“好了好了,停——你要什么作业?”
“……全科作业。”芦笛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眼。
“一点都没动的我,甚至有点欣赏,到现在都丝毫不慌乱的自己……不动如山,岿然不动,我就是我,颜色……”
祝贺:“……”
可以用作业,塞住你的嘴吗,我亲爱的同桌……
*
翌日。
祝贺和往常一样六点起床。在食堂吃了早饭后就去学校。
高二的教学楼都在四五层。她就先把书包放下,带着伞前往高二(8)班的教室。
上楼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间还没到七点,也不知道路引来学校了没有。
不过没关系,没来的话就让他们班同学转交给他好了。
……最好是他们班的女班长。
祝贺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高二(8)班的门前。后门敞开着,她站在后门口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高二没有强制住宿这条规定,差不多有一半学生选择走读,因此,这个点到校的人还真的不多。
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两圈,没找到人。
恰巧看到八班班长时念一手拿着单词本,一手拿着保温杯从后门出来,见她如同做了亏心事的小偷一般眼神闪烁地站在后门口,便扬起友好的笑容,唤了她一声,“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