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周一早上是升旗仪式。
A市阴冷了一段时间的冬日终于迎来了一道暖阳。容纳着全校三个年级将近两千人的操场上，丝丝缕缕的光亮渐渐冲散了弥漫在大地上的氤氲迷雾。
唱国歌的时候，殷骁涵不着调地说了一句：“没有检查员小学妹的第一天，想她～”
……想个屁。
路引压根不想理睬这个话唠。
他习惯性熬夜，早起一直是个大问题。亏得今早窗外鸣笛声不断，他被吵得烦躁地抓着头发从被窝里钻回来，另一只手拿起一旁的手表看了一眼。
——才六点。
身体很诚实地给出了反应，一扯被子蒙住脸打算继续睡，可刚醒来就已经进入快速运转状态的大脑却突然想到：
……早操。
日。
路引最终还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起床穿衣洗漱。
离开房间到客厅的时候，正在看报纸吃早饭的贺至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餐桌，说：“以为你又赖床逃课，没准备你的早餐。”
路引：…………行吧。
他哪能让A大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的金字招牌贺至远主任为他准备早饭呢。
……那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握手术刀的，又不是用来煎荷包蛋的。
转念想了想还有煎饼果子可供选择，路引弯腰穿好鞋，对着正在吃早餐的男人说了一句：“我去学校了。”
男人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放在眼前的报纸上，不过却嘱咐了一句：“今晚早点回来。”
“听见没有？”紧接着的这一句更显严厉，带了些不容违抗的味道。
路引没立马回应。
“你妈今天出差回来。”报纸翻页的时候，贺至远瞥着路引，补充了一句。
路引刚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他“哦”了一声。
出不出差的，回不回家的。
有区别吗？？？
这回买煎饼果子没遇到检查员小同学，意料之中，回回遇见的话他才要觉得这是见鬼了。
难得“良心发现”，路引在出操前乖乖写了二十分钟作业，差不多完成后将作业交给了小组长。
收到作业的时候，小组长一脸震惊，路引默默无言。路引回座位的时候，还听到小组长对着同桌说了一句：
连路引都这么努力了，我们也要加油了！
路引被这句话吓得差点一趔趄。
又想起高一入学时年轻的班主任寄予厚望地看着他，让他做新生演讲代表，希望他能成为这一届附中学子的风向标。
如果换位思考，看着他获奖经历满满的初中履历，成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不算什么，奥赛金牌不算什么，还有两次全国初中生quiz冠军。
……如果他是班主任大概也要满怀期待地拍拍他的肩膀，给予重任。
然而——
高中履历上的路引的获奖经历列一下的话大概是：
1.成绩稳居年级前五
2.CS先锋杯亚军
3.魔兽网吧星际争霸水友赛冠军
4.A市高中生CS大赛冠军
林萝经常用“走远了”这三个字来形容，他的人生轨迹。
路引自身不认同这个说法。人生轨迹本就是他自己在掌控的，他要是有心且一门心思地往乖学生方向发展，不拿个全国高中生quiz冠军都难。
出操音乐响起之后，各个班都急匆匆地前往操场。
半路上，广播中又响起今天主持升旗仪式的学生代表的声音：“请各班快速前往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路引脚步一顿，眉头皱了那么一秒。
恍然想起——
哦。
今天周一是升旗仪式啊。
用不着做广播体操。
……当然也没人检查。
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路引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又顺手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可能最近题目做太少了，连脑子都不灵活了。
升国旗唱国歌的时候，就来了殷骁涵油腔滑调的“想她”那一出。
殷骁涵这嘴，真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要命。
唱完国歌，就是“国旗下讲话”环节。
本周邀请的是高二（9）班的班长叶修文，演讲的主题是“高二学生如何理性面对即将到来的高三分科”。
这演讲主题选的十分合适，毕竟，这一届高二学生下周就要上交分科申请表了。分科这事放在高中生涯可以算是重中之重的。
殷骁涵推了推路引，轻声问了一句：“你想好没？”
“没。”路引简单干脆地甩出了一个字。
殷骁涵：“……”
“要我说，你如果不出国选高考，分科肯定选化学没跑了。”殷骁涵头头是道，分析了一句。活脱脱他路引肚子里蛔虫的模样。
“没准。”路引不置可否。
他妈是A大化学系教授，他从小最出色的学科是化学没错，因此大部分人大概都觉得他会选化学。
毕竟这时候，谁不选点自己最拿手最擅长的？
按照A大附中往年的数据显示，三个实验班的人三分之二选的是物理，剩下三分之一投奔化学（不包括出国同学数据）。
五年也没出一个学文的。
叶修文讲完话后，主持人又上台，“接下来有请宋方老师宣布十月校园健美操大赛的获奖名单。”
……十月校园健美操大赛。
真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路引甚至不知道有这个比赛，心有疑惑。结果，殷骁涵告诉他，班里女生凑不够，直接弃权了。
路引：……
还真是符合八班的班情和班风。从不在意这些五花八门的活动、比赛，一头埋进书本里。如果你拿运动会第一名、健美操第一名这类奖状在我面前炫耀，我就把竞赛金牌甩你脸上。
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
很快，宋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再一次在校园里响起，“我宣布，十月校园健美操大赛三等奖的班级是高一（2）班，高二（3）班和高一（9）班。”
喜闻乐见的，人群里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呐喊和鼓掌声。
“二等奖是高一（14）班，高二（5）班。”
“最后，一等奖是……”
“高一（5）班！恭喜以上获奖班级！”
宋方话音刚落，操场的某一个角落就炸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路引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这帮小孩子拿个校园健美操大赛的一等奖，这么高兴的吗？
“请获奖的班级派代表上台领奖。”
很快，那几个得奖班级就有人从人群中跑出来，跑过那一圈塑胶跑道到主席台上。
一个两个，接连跑上了主席台。
最后一个上台是个短发女生，穿着粉红色板鞋。跑动的时候，头发被风吹的好乱。步子迈的小小的，也跑得慢。
女孩子把奖状举在胸前，面对台下的镜头的时候，像个一动都不敢动的木偶。
中午，和殷骁涵一起在附近的咖喱饭屋解决完温饱问题后，路引先是结账走人。
“你不回学校了？”殷骁涵咬着冰红茶的吸管，问了一句。
虽然是问句，但他心里已经八成肯定了。
路引顺起椅子上的书包，往肩上一撇，回答说：“东西都带齐了，回去干嘛。”
“……上课啊。”这三个字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听不见了。
连殷骁涵都觉得这三个字铁定劝不住路引那颗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想要逃课的心。
行呗。
反正他都习惯没有同桌的日子了。
再说了，下午两节化学课，化学老师本就和路引不太对盘。估计巴不得路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离开咖喱饭屋之后，路引骑着单车去了老地方——魔兽网吧。
他和魔兽网吧的老板关系不错，最初认识是因为他参加了位于太平广场的那家魔兽网吧CS水友赛还拿了个冠军。
后来，网吧老板又在A大附近开了魔兽网吧的分店，路引便成了老顾客。
毕竟，老板不管他这个未成年嘛。
省事啊。
路引不喜欢和那么多网民一起挤在大厅里，环境太差。网民里烟民不少，纵使设立了禁烟区和吸烟区也管不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所以他每次来都选择二楼的二人包间，何必搅楼下那趟浑水。
其实，也可以说，他经常和邱临冬在魔兽网吧的二人包间厮混。
开机的时候，路引喝了口矿泉水，上网，这回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游戏，反而是打开了电脑浏览器。
噼里啪啦快速输入百度搜索页的网址。
约莫半小时后，邱临冬准点到了魔兽网吧。
一进门就看见路引无比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似是在看视频的模样。
关上门，邱临冬走过去，把包扔椅子上的时候顺带着瞥了一眼路引看着的电脑屏幕，满脸疑问地开口：“你在看啥？……这画质你也看得下去？”
紧接着数落了一句，“臭小孩，大白天的逃课来网吧看X片呢？”
听邱临冬这么一说，路引真是纳了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