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挺感谢孟泽成他爸的。
毕竟北方人通常能动手就不逼逼。
但他竟然能忍着不动手。
如果打起来,我爸就算有擀面杖助力也很难占上风。
就他那一米七不到的小个子,跟孟泽成他爸这种一米八的壮汉对打,结果可想而知。
我听见我爸吼着问:“你个批崽子对我家妹娃做了撒子?!”
“没做什么。”
孟泽成声音不大,但我在楼下听得清。
他正儿八经讲话时,普通话很标准,字正腔圆的。
不像吊儿郎当时口音那么痞。
“没做撒子我家妹娃咋个、咋个那个地方出血咯?!”
楼上突然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
我没发现自己哪里出血了。
所以不知道我爸说的那个地方,是指哪个地方。
事实上我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爸突然暴跳如雷跑去找孟泽成算账。
44.未解之谜
我爸追着问:“没做撒子我家妹娃咋个那个地方出血咯?”
“我不知道。”孟泽成惜字如金。
然后,是一阵打骂和拉扯声。
不过打人的好像不是我爸,而是孟泽成他爸。
“你下去看看他家闺女。”
“嗯。”
孟泽成妈妈应了一声,下楼。
看见我就蹲在三楼拐角,他妈妈先是诧异,然后挤出一个牵强的笑。
“凡凡,带阿姨去你房间,阿姨跟你说点事,好不好?”
我点点头。
孟泽成妈妈苏子玉,在我们家那片是出了名的美女。
小时候听我妈跟邻居嚼舌,说孟泽成父母是私奔过来的。
苏子玉生孟泽成时,才十九岁。
很少有人像她一样,美得这么温和,美得不含任何攻击性。
“凡凡刚才一直跟哥哥在一起吗?”
到了我房间,苏子玉蹲下来,温柔地问。
我既困惑又害怕,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
“那凡凡是跟哥哥一起回来的吗?”
我点头。
“回来之前,哥哥在做什么呢?”
“他打架……”
我声音极小。
苏子玉肯定知道他跟人打过架,毕竟衣服上的血迹很明显。
“凡凡,找条干净的内.裤和长裤来,阿姨给你换裤子,好不好?”
我很快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卡通小内.裤和蓝色牛仔喇叭裤。
这些都是我妈给我买的。
她回乡下老家生弟弟之前给我买的。
前些天我爸告诉我和我姐,老家来电话,说妈妈马上要给你们生弟弟了。
我妈跟苏苏子玉一样,在我家这片小有名气。
只不过,苏子玉以美貌闻名,而我妈,以泼辣闻名。
我的人生,也有两大未解之谜。
虽然我爸平时挺斯文,真动怒了也会炸毛。
我妈更厉害,谁要是惹着她,随时都能用生命表演个立地撒泼。
作为他们的爱情结晶,我怎么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怂包?
这是其中一大未解之谜。
苏子玉拿着那条卡通小内.裤,“哎呀,我们凡凡的小裤裤真好看。”
她讲话总是带上几分温柔,几分娇嗲,几分俏皮。
让人听着很舒服。
长大后,知道了吴侬软语这个词,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子玉。
“我妈妈给我买的。”我脱掉又脏又湿的裤子,说。
苏子玉将我抱到床上,让我趴着。
“凡凡,家里有没有碘酒?”
苏子玉的声音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转过头,发现她的笑变自然了,嘴角的弧度不再像是硬挤出来的。
“什么是碘酒?”我一脸懵懂。
苏子玉又笑了笑,“乖乖在房间等着哦,阿姨给你找毛巾和碘酒。”
原来我从围墙上摔下来时,左腿根那被小石子硌破,流了点血。
好些年后我才懂,当时我爸见我哭得那么惨,裤子上又有血印子,就以为孟泽成把我怎么着了。
那天晚上,我爸煮了顿火锅招待孟泽成一家。
他举着豁了口的玻璃杯,又讲起带浓郁方言味的普通话,“孟哥,对不住了,我刚才太冲动。”
“多大个事儿,咱一家人不说二话。”孟和朗摆摆手。
孟泽成他爸叫孟和朗。
亲和,爽朗。
我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符合他的个人气质。
苏子玉这么温香软玉,孟和朗这么亲和爽朗,所以——
作为他们的爱情结晶,孟泽成怎么就成了个阴戾凶狠的坏蛋?
这是我人生中另一大未解之谜。
“泽成啊,叔叔没了解清楚情况就骂你,叔叔给你道歉。”
我爸紧着往孟泽成碗里夹肉。
“没事。”孟泽成头也不抬。
但他眼睛往我这边瞥了一眼。
他这一瞥,把我胃口全给瞥没了。
每次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我,或者那张俊朗的脸转向我,都会把我吓得不轻。
那时候,他很少笑。
五官没完全长开,不算英挺,但很俊秀,带着一抹少年特有的青涩。
可他的眼神很老成。
漫不经心一瞥,像是能把人看穿。
他早就看出我怕他。
也看出我怕他,却又忍不住想看他。
像我这样既怕他,又忍不住想看他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学校既有小学也有初中。
入学第一天,我就听说初中部有一号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
帅到什么程度呢?
本校女学生为他打架;
外校女学生为他打架;
不上学的小太妹,也为他打架。
温欣从小就对这些仰慕孟泽成的女生不屑一顾。
我以前一直以为,温欣是讨厌他的。
作为优等生,温欣提起孟泽成,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也许,这只是优等生对暗恋的一种伪装。
也许,温欣后来才喜欢上孟泽成。
夜深了。
墙上时钟的秒针滴答转动。
回忆赶走睡意,我辗转反侧。
身旁的人睡得很香。
有时候,孟泽成会翻个身,抱住我,睡了一会,然后又躺平。
他抱我的时候,温热的呼吸离我那么近那么近。
他也这样抱过温欣吗?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
天亮了才睡着。
睡得很轻,孟泽成起床时又醒了。
我听见他接了个电话。
声音很温柔。
他管电话那头的人叫羽歆。
后来他走到浴室,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迷迷糊糊的,我睡了个回笼觉。
睡得依然不好。
耳边一直有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轻喊,羽歆。
羽歆。
这名字真好听。
醒来后,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想,我的名字就差远了。
温凡。
或许我注定,就是个温吞而平凡的人。
小宇已经吃完早餐,跟我说外婆去旅游了。
我亲了亲他额头,问,爸爸呢?
小宇说,爸爸刚出门。
我问,爸爸有跟你说,要去哪里吗?
小宇摇摇头。
上午两节美术课,下午两节钢琴课,小宇都上得很乖。
美术老师说,这孩子悟性高,认真学起来,进步飞快。
小宇告诉我,昨晚睡觉前,爸爸说,要是我听话,他就常陪我玩。
可是到了晚上,孟泽成依然没回来。
我给小宇念完睡前故事,他问:“爸爸今天很忙吧?”
我点点头,“爸爸以后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哦。”
小宇失落的眼神,让我不忍。
不忍告诉他,他的父亲,将来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庭。
会有其他的孩子。
名正言顺的孩子。
45.救人
孟泽成两天没过来。
我妈每晚都跟我打电话,告诉我她旅行的所见所闻。
说她跟旅行团里哪几个老头老太太合得来,又跟哪几个老头老太太不对付。
说着说着,就会说到我姐。
然后我们都沉默。
有次我妈问我,你姐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没有。
如果说有,她肯定会追问是谁。
如果知道是孟泽成,她会怎么想?
这两天,小宇总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尽管我给他打过预防针,说爸爸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他还是觉得,孟泽成不讲信用。
明明说好的,只要他乖,他听话,就常陪他玩。
然而一连两天,孟泽成都没有露面,没有联系。
我实在不忍心,把手机给小宇,说,给爸爸打个电话吧,告诉他你很想他。
“打不通……”小宇失望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