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玉寒香其实是一种很名贵的香膏,研制玉寒香所需要的药材鲜花都不是什么寻常物,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京都里有身份的贵女们很是喜欢此物,但单单从这一点上还不能完全肯定地说对方就是女子,季黎收回视线并没有多说什么,最终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了看季黎那面无表情的脸,谢云邵有些失望,抿了抿唇:“你怎么不继续问我?”
季黎抬了抬眼皮:“你要我继续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从玉寒香就能推出那人是女子啊?他也有可能是有特殊癖好的男人不是吗?”谢云邵紧紧地看着季黎,说道。
季黎准备离开的动作顿住,很是敷衍地随口问道:“哦,那为什么呢?”
谢云邵完全没注意到季黎的平淡敷衍的口气,兴致勃勃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指,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咬着牙咧了咧嘴,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模样。
“你求本世子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谢云邵凑的有些近,因为受伤的缘故,他身上有着一股含着清凉薄荷的药香,季黎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不知道为什么双眼放光的男子,幼稚到如此地步,这家伙真的到了成婚的年岁了吗?这家伙真的不是三岁小孩儿吗?
“不说算了。”她长这么大除了师父,还从来没跟谁说过求字。
季黎转身,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早朝,她无论如何都得先回去休息休息。
谢云邵扒着窗沿,轻哼了一声:“我看到了她拿着匕首的手,指甲很长,上面还涂着凤仙花汁,手指修长,骨骼细小,还有那双眼睛,狭长的凤眼,精修的柳叶眉,这些……再加上玉寒香,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个女的。”
季黎若有所思地看了谢云邵一眼,微微颔首:“你推翻了自己在我眼中一无是处的形象。”好歹不算是笨到无可救药。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未来夫君我的形象格外高大?”谢云邵乐呵呵地抬了抬自己的下巴。
这人现在就像是一只寻求赞赏的花孔雀,季黎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冷冷一笑:“是挺高大的,与宫中大壮的形象一致。”
谢云邵身体一僵,大、大壮!!
大壮在宫中很有名气,它是一头大黑熊!没错,大黑熊,很蠢很蠢,蠢到人神共愤的大黑熊。
大壮是先帝生前最后一次围猎时候捉住的,它有一身黑亮黑亮的皮毛,本来先帝是打算剥了它的皮来着,结果这位黑熊哥不跑也不发飙,就缩在笼子角落里,一直哭嚎,先帝觉得有趣儿就大手一挥把它养着了。
大壮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代名词,只要给它一勺蜂蜜,它能给你表演一场大黑熊调戏小蝴蝶,你只要给它两勺蜂蜜,它能给你来一段销魂至极的黑熊之舞……如果你能给它三勺蜂蜜……
谢云邵摸了摸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季黎准备离开,谢云邵颤抖地指着她,声音悲愤:“你、你这是在侮辱我!”
季黎挑了挑眉:“不,我是在赞美你。”
谢云邵:“……”他难道连大壮都不如吗?
季黎瞧着谢云邵那悲愤纠结的模样,出奇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第12章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季黎走进督卫署的大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里面人来人往各自忙碌着,没什么事儿做的安宛秋站立在一旁闲的格外显眼。
尔宜压低了声音:“大人,快瞧……那小美人儿好像颇为苦恼呢。”
季黎扫了尔宜一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到安宛秋,她这些日子可不怎么安分,虽然没有往她跟前凑,但是季府周围的道路上时常能发现她的影子,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整日整日地闲晃。
“把她叫上,一道往玉兰书院去。”玉兰书院和溪山书院合并这事儿是由她负责的,虽然她转手便将其丢给了礼部,但于情于理都该去瞧上一瞧。
玉兰书院和溪山书院位于皇城不远处的溪山,溪山书院先建立便直接用了山的名字为书院命名,玉兰书院是后来才建的,与溪山仅仅隔了两堵墙和两墙之间的一条小河沟。
现在两书院尚未完成合并,玉兰书院里仍旧俱是女子,季黎走在密木蔽日的青石台阶上,时不时有清风拂面而来,她捋了捋脸颊边乱飞的发丝,抬眸凝视着台阶尽头偌大的‘玉兰书院’四字,潇洒大气。这是她师父季安歌亲手写的,玉兰书院原本的牌匾朽的厉害,师父便重新写了一块,字如其人,师父的字和她的人一样,肆意潇洒,内含大气。
她们一行人尚未走至书院大门口,便有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的大氅,梳着简单的螺髻,形色匆匆,后面跟着的人皆是女子,紧紧地跟在排头人的后面。
“季大人。”女子神情泰然,缓缓一拜,季黎抬手虚扶:“许先生多礼了。”
面前这位名叫许臻,虽然年纪不大却在书画一途上颇有造诣,年前一幅白鹭图叫不知道多少爱画之人抢破了头。
“沈大人今日未曾往书院来,但提前叫人送了信儿来,说是季大人来的话由鄙人招待。”许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行人慢慢往里去。
一路上季黎向许臻询问了些玉兰书院的近况,随后便往施工的地方走去。
玉兰书院的女学子个个都打扮的很是好看,与旁边溪山书院要求统一着装不同,她们在装扮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
一路走来,所见者皆是美人儿。
当季黎看到不远处对着她招手的窈窕身影时,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顺带着瞥了一眼身边安静乖巧的安宛秋。
尔宜对着季黎眨了眨眼,戏谑道:“大人,快看快看。”
季黎懒得理她,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安宛秋开了口:“尔宜姐姐怎么这么激动?”
尔宜对着迎面快步走来的女子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心情极好,始终笑意盈盈:“我哪里激动了,激动的分明是大人。”
安宛秋看了看小跑过来的姑娘,淡粉色的广袖长裙,衬的身姿格外窈窕,眉目如画,虽然脸色苍白但也难掩姿容。
旁边季黎的神色依旧淡淡,但视线却一直凝聚在那女子身上,安宛秋心中突地一个咯噔,这人是谁?难不成是季黎的老相好?首领没告诉她季黎还有个老相好啊!这个老相好长的可比她好看多了!
陆染衣在皇宫里住了好些天了,一直没什么事,宋太后便让她到玉兰书院来,学习也好玩闹也罢,都随她。
今日是她第一次到玉兰书院,在书院里闲逛许久,却没想到会在无意间碰上来此视察的季黎。这应该算是意外之喜,陆染衣弯了弯唇角,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她立在季黎身前,轻轻牵起那绣着祥云的暗色衣袖,微微仰了仰头,眸光清澈如山中泉水:“季姐姐,好巧啊!”
自从那日在宫中桃林见过之后,季黎与陆染衣也就在太后的寝宫之中见过几面,她公务繁忙,与陆染衣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尽管如此也挡不住陆染衣的‘热情’。
季黎低头看着自己被牵起的衣袖,淡淡道:“松开。”
陆染衣微撅着嘴:“不要。”
季黎用力一扯,甩掉衣袖大步往前:“许先生继续与本官讲讲你的得意门生吧。”
一边当背景板的许臻听见季黎叫自己连忙跟上。
陆染衣双手合十抵着自己下巴,对于季黎的举动也不在意,轻笑地看着皱眉的安宛秋:“你是谁呢?”
“督卫署安宛秋,姑娘是?”安宛秋俯了俯身,收敛情绪。
陆染衣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身便小跑着跟上了前方季黎的步伐,安宛秋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尔宜暗暗打量着安宛秋,目光微动,这俩人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玉兰书院和溪山书院的隔着的那两堵墙已经被拆掉了,现在正在收拾河沟,季黎四处看了看,进程顺利。左右今日没什么事,便跟着许臻去了旁边的溪山书院。
比起管制较松缓的玉兰书院,溪山书院就显得严肃的多。此时恰逢有骑射课,大靖最缺少的便是优秀的将领,季黎对于这方面的人才格外看重,既然遇上不免去瞧上一瞧。
入目是一片广地,广地边角上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学子,场上只有两匹骏马奔驰,马上的男子身影着实有些眼熟。
“不是说骑射课的吗?怎么这么点儿人?”季黎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与陆染衣的距离,对着许臻开口问道。
许臻拱了拱手:“应该是刚刚散了课。”
“他们是怎么回事?”季黎抬眸看向场上骑马的身影,平声问道。
许臻也不清楚,转头找人问了问,得知了情况,恭声道:“宁世子与于公子错过了上课的时辰,现在正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