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顿了顿,继续说:“我和农农用了十二年的时间,才成就了彼此心意的不可分割,所以,拜托你不要因为小柠的拒绝而气馁,喜欢她,先在她身边守护一个十二年再说吧。”
十二年,就算是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都可以相亲相爱了。白梓易虽有些少不正经,但相貌人品都是出类拔萃的,年年真心地希望有人可以好好珍惜孙柠,同她执手偕老。
“我也可以的!”对于想要一生在一起的人,十二年又算得了什么呢。白梓易信心满满地打着包票,“可是小柠因为要专心备考,一个多月都没理我了,冷大小姐,既然元旦晚会有你的节目,您就行行好,约她来咱们学校看演出吧。”
因为对奖学金势在必得,期末考试带给孙柠的压力的确非同一般。所以,就算没有自己的节目,年年也打算元旦的时候请孙柠来京大跨年,放松心神。
但此时面对白梓易,年年还是忍不住翻白眼,意思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白梓易忧心忡忡地说:“上次我叔叔在青江军校授课,看到不少学生在先前的格斗课上被打得鼻青脸肿、妈都不认得,就直接挑了几个人在讲台上示范外伤处理,唉,也不知道里面不会有咱们英勇帅气的程少啊?”
年年变了变脸色,终于知道“医患矛盾”这种东西存在的必然性了。
下午放课后,年年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回顾园,而是一个人留在舞蹈教室排练节目。被提前截取出来的背景音乐在音响里轻柔地播放,年年惯性地踮起脚尖,却又缓缓地放下。她想,就算是圣灵感孕的懵懂少女,也会出于母性的本能,保护腹中未成形的孩子吧。
宽敞明亮的墙壁上铺着高大的落地镜,以便舞者能够审视到各个角度的自己,精益求精。看着镜子里晃动着的一模一样的脸庞,年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端坐在天堂的另一端,温柔地守护着她的小小女儿。
一舞终了,年年气息微喘,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幻想中。门口响起的清脆掌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班长?”年年诧异地看着突然走进来的聂琬。
“我不小心把备用的舞鞋落在教室了。”聂琬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递给年年,“不过也幸亏回来找,我才有眼福看到这么精彩、用心的舞蹈。年年,你跳得真好。”
年年接过纸巾擦掉额头的汗水,感激而羞涩,毕竟自排练才刚开始,还有很多细节不够连贯,不够专业。
“你跳舞时的背景音乐,曲名是叫《Little Mother》,对吧?!”虽是疑问句,聂琬的语气却很肯定。
“哈,班长也听过?”
聂琬点点头:“我听过《圣母颂》的原声大碟。这首以钢琴和小提琴为主导的旋律,由专业的皇家交响乐团演奏,大气而深刻,是法国INSUN歌剧团一贯的风格,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年年仿佛遇到知己,兴奋不已:“原来你也是INSUN的‘阳光’啊?的确,这首曲子从静谧舒缓到深情澎湃,层层递进,过渡得非常完美,在《圣灵感孕》这一章绝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只可惜《圣母颂》的宗教味道太浓重,在□□的推广受到限制,否则Little Mother准像卡农、爱丽丝那样家喻户晓了。”
看着对面的“阳光粉丝”,聂琬的眼角却闪过一丝黯然。
十年前的一场金融风暴,仿佛在京华市投下了一块试金石,令多少伪豪门清盘洗牌,成为了金玉其外的破落户,这中间就包括西城的聂家。聂琬记得那年起,为了能在西城富人区的大房子里体面地维持下去,爸爸开始亲自送她和妹妹聂璇上学,妈妈也远离了那些新鲜出炉的名贵包包和华丽服饰。
那天,聂琬兴冲冲地将全区舞蹈比赛第一名的证书带回家,渴望换取下学期舞蹈班的培训费时,妈妈正在为妹妹编着复杂的发辫。
女人腾出一只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丢到聂琬的脚下:“净整这些赔钱的东西,你跳得再好,能一步登天跳到法国的INSUN歌剧团吗!再看你妹妹璇璇,白家颜家的小公子哪个不是天天围着她转,也不知道学学。”
聂琬站在原地,僵硬了许久。最后还是妹妹聂璇从凳子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钱递给她,一派天真地说:“姐,够用吗?”
从此以后,聂琬愈加刻苦地学习跳舞。她收集了所有经典的歌舞剧光盘,几乎包揽了全市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赛的冠军,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与这些金光闪闪的奖杯相比,她需要的是更加实际的奖金。
法国成了聂琬心中唯一阳光灿烂的地方,因为那里In Sun。而未来,她要去巴黎。
“Little Mohter,是和Little Prince,Little Princess同类的词组,所以我们的妈妈就是和王子、公主一样珍贵的人,对吧,班长?”
“那只是你的母亲而已,我妈妈才……”
聂琬出口反驳,负气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看着年年,神色难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圣母颂》一问世,《Little Mother》就被法国最著名的婚纱品牌Maria买断了版权,成为其御用的广告宣传曲。而Maria正是今年元旦晚会的重要赞助商之一。他们与京大展开合作,晚会赞助只是一个开始,人才的选拔与储备才是后续目的。对方指定学校编排《圣灵感孕》这段舞蹈,也是对自己品牌文化的宣传,所以,冷年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因为,还有更多人比你渴望这个机遇的青睐,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幸运。
年年听了,心中并无太大的波澜,坦然说道:“原来是老对手那家呀……你说的这个机遇,我不会看得有多重。因为接下这个节目、跳好这个舞蹈的决心,我唯一的出发点,是喜欢,只是喜欢而已。”
“呵,是吗……”
少女眼中的自信与明媚实在太过刺眼,聂琬背过身,收起角落里的备用舞鞋,嘴角还挂着过分冷静的不屑。
回家的路上,车子后座的年年惯性地掏出手机,只是里面依然没有程农农的新进信息。失望的情绪掠过心头,之前被训练透支的身体也显得格外疲惫,她想了想,给孙柠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有异性没人性的丫头,你的农农今年缺席了,总算想起我这个孤家寡人啦?!”
孙柠接到电话心情不错,或许是两个好友太久没有联系,她也实在心疼年年声音里的疲劳,于是爽快地同意去京大陪好友过元旦,甚至还答应一有时间就去看她演出之前的排练。
得到好朋友的支持,年年练舞的劲头更足了,为了不影响家人的休息,她选修课必逃地在舞蹈教室里排练,晚上便在顾园挑灯复习功课。十几天下来,年年的舞艺精进了许多,但人也瘦了不少。
顾宵良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劝说了几次都无效,也就由着她去了,只是调整了顾氏的工作安排,空出时间,好在那天同去京大见证他家小姑娘的惊鸿一舞。
时间一晃,十二月就接近了尾声。与日益临近的元旦相比,更早到来的圣诞节才是校园里最热门的节日,几乎要被这些血气方刚的男生女生当作第二情人节来过活了。
曲间休息的时候,年年站在舞蹈教室的窗户后面向外眺望,远处的湖光园里,鹅卵石布道的小路上,一颗高大的冬青树正闪烁着五彩的霓虹灯,不时有情侣站在旁边合影留念。
女生抱着玫瑰花、男生护着平安果,年年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却能感受到这万人同庆的浪漫。
过去的十二年,但凡碰上暧昧的节日,顾宵良都会亲自去学校接年年回家,那天连程农农都无法带她出去约会。不知有多少个圣诞节、情人节,程农农都只能厚着脸皮去顾园蹭饭,叔叔阿姨叫得格外礼貌。
而今年圣诞节,她和农农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那厮却远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圣诞劫”留在学校练舞是个多么痛的领悟,但是回顾园也不见得多明智。随着Y&D海外业务的蒸蒸日上,顾氏总部的外籍员工越来越多,圣诞节对他们的重要性相当于农历新年之于中国人,因此,顾宵良和安琪月初就在“莲”会所预定了包厢以集体欢度。
顾青然今日虽然不用去证券公司上班,但因着晚上和慕泽有约会,一早就在筛选造型。顾孝春则约了几个牌友,下午就杀到了恒瑜广场,血拼那些整年难得打折的名品。
不仅如此,连司机、保姆们都难得放了一天假。如无意外,这个时候顾园应该空无一人。
年年无心继续跳舞,索性换了衣服要去工大看望好朋友孙柠,只是一想到白梓易极有可能在这样一个浪漫满天的夜晚,跑到孙柠的宿舍楼下点着蜡烛弹吉他、捧着玫瑰说情话,便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一个人回家。
关好舞蹈教室的门,年年一转身,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低头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