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站着:“让我想一想。”其实没什么好想的,要么想办法拆分开来,要么付超重费。但脑子里乱乱的,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天大的难题一样,想不出怎么处理为好,就站在柜台前发呆不说话。
她说话拖着哭腔,值机员微觉诧异,所以没有催她,也不看她的脸,装出忙碌的样子,低着头坐等她的决断。好在时间还早,客人都还没有过来,这条通道,除了她,没有别的人排队。
她站了一站,傻傻问:“我没有多余的箱包,怎么办?”说完,吸了一下鼻子,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看她掉眼泪,值机员颇感意外,大概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为难之下,站起来向她道歉说:“如果没办法拆成两件,就只好请您付超重费用了,这是公司规定,所以我没有办法帮你,实在抱歉。”
她说:“这样啊。”一边掉眼泪,一边去翻自己的小包。
值机员看她哭,诧异又不安,十分为难地挠头,见旁边过来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忙招手喊,“青木主任,青木主任,请过来一下。”
叫青木的主任走近前来,问道:“什么事?”问话的语气温和,但神情看着有点严肃,人高且瘦,给人以成熟内敛的感觉。
他一走过来,值机员就连忙坐正,态度恭谨地向他汇报说:“这位客人的行李超重,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眼睛向一旁的女孩子瞄了瞄,示意他看她脸上的眼泪。
青木问:“超多少?”
值机员说:“四公斤。”
青木重新确认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错。”想了想,叫值机员把登机牌打印出来,交给客人之前,看了一下的客人的名字,罗马字母是ZHONG WUYUE。
登机牌交给这个叫做ZHONG WUYUE的客人之后,青木指给她看安检口的方向,说:“请去那边进行安检好了,这边不用担心,无需您另付超重费用,我会妥善处理的。”
女孩子道谢离去,青木看着值机员把条形码贴到行李上,等行李放到传送带上以后,才转身走开。不出所料,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值机员因为过于吃惊而发出的吸气声。
对于别人的诧异,他多多少少能够明白。要是在从前,别说是四公斤,就是一公斤,如果没有付超重费,他也不会允许通过。就在半个月前,他还把一个拎行李箱时不小心砸到自己脚的手下骂得痛哭流涕。说起来,不过是一件不足一提的小小疏忽而已。但在他这里,错误就是错误,没有大小之分,任何错误,都不能容忍。
因为他的严苛和总是板着一张脸,在部门里得了几个外号,就他所知道的,就有奥贝斯坦青木和干冰之剑这两个,意思是他的理性和冷些已经超出常人理解的范畴。
当然他们是不敢当面叫他的外号,他之所以知道,还是桐谷翼有一次开玩笑时不小心说出来的。周围所有的人都畏他如虎,因而小心翼翼地和他相处,就连他的上司,对他也有点忌惮似的,不太在他面前说笑话。只有桐谷翼这个女孩子不怎么认真怕他,被他训了,当时会哭得稀里哗啦,不过转眼,马上就忘记了。实在令人头疼。
他回头望望刚才那个值机柜台。这个柜台,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桐谷翼坐着,现在,则变成了竹村。竹村正在和隔壁的北川说话,多半是在说他的变化。
其实不要说别人,就算他自己,也对自己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要是父亲看见了,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父亲做了一辈子的首饰加工师傅,印象里面,总是坐在工作间里,眼睛紧盯着显微镜,左手拿着戒指或项链的雏形,右手夹着宝石或钻石,背则一直佝偻着,一辈子就没直起来过。
父亲为人呆板,话不多。偶尔喝了点小酒,有时会和他说:“阿翼,数字这个玩意儿,可千万不能搞错,哪怕搞错一分一毫,可就不得了了。”
母亲生前为顽固性失眠所苦,最后死于服药过量。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父亲这句话中的份量。所以这个时候,他就会点头,在心里附和上一句:是啊,要是搞错了,那可就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放飞自我了。。
古文篇幅较短,所以不得不6章现言+3章古言更新,敬请谅解。
一时考虑不周,酿成这种后果,也是始料未及……
下一章预告《青木与桐谷》,少部分五月。和前面曾小炮性质差不多。。
再接下来几章的预告《退路》《一辈子的女朋友》《结婚狂与不婚主义者的第一次谈判》《结婚狂与不婚主义者的日常》。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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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么么哒~~
第288章 288
他大学毕业, 顺利找到工作, 入职这天,看得出来父亲很欣慰, 但因为寡言的性格,做不到像别的父亲那样拍着他的肩膀,对他淳淳叮嘱, 说一些诸如 “要好好工作、努力上进才行啊”之类的话。事实上, 连他升任值机主任,父亲都没有说过什么。但也无需说,父亲坐在工作间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拿着显微镜的身影已经印入脑里,渗透血液。
工作后,他近乎变态和冷酷地遵守公司的每一条规定,尽管职责繁重, 要帮旅客候补,航班减载,超售的处理, 大面积航班延误后各种保障业务等,但他还是创下工作八年从未出错记录。
他性格和父亲如出一辙, 沉默寡言,不喜交际, 偶尔去酒吧喝喝酒,也都是独自前去。和很多同事在一起,只会使他不自在。这样的性格使他不怎么受同事的欢迎, 不仅是同事,就连上司,一提起他,就会先叹一口气:“青木那个人,啧啧啧。”不知道是头疼,还是敬佩。
在他由值机副主任升任主任的前一段时间,部门来了一个女孩子,姓桐谷,名字和他一样,都叫翼。她刚入职的那段时间,很是闹过两次人家叫她名字,结果他答应的笑话。那个翼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差别之大,像是隔着十条马里亚纳海沟。他冷淡至极,她却爱笑,也爱哭,热心得不像话,曾发生过丢下自己本职工作,领着客人去洗手间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在他手底下,岂能容忍这种低级错误的存在?于是三天两头叫她去训话。她每次都会哭哭啼啼,再三保证不会再犯相同错误,但是下一次,该怎么犯,还是怎么犯。他都替她发愁,心想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为了防止她总是犯错,他不得不多去她的柜台前转转,不得不多看着她些。
总之那一段时间,她把他对她的不放心和不满当成了关心,总是喜欢在家里做些小蛋糕、小饼干来送给他。别人怕他,她却总是找他说话,一会儿问他,这种问题应该怎么处理?一会儿问他,遇到那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喜欢别人来麻烦自己,对此实在烦不胜烦。但不得不说,她做的抹茶蛋卷委实不赖,所以姑且容忍之。
他在三十岁的这一年,也是工作后的第八年,因为工作出色,由副主任升为主任。升职当天,他请同事们出去吃饭。没人敢和他多亲近,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就派新人桐谷翼坐在她身边。她照例话很多,问他兴趣爱好,平时读什么书之类的,得知他出身地是八尾市后,忽然说:“我来大阪这么久,八尾市却还没去过呢。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一看就好了。”
他说:“很近。”不喜多话,一贯作风。
“那里可有什么必去的景点?”
他说:“网上一查便知。”
“感觉有时候,青木主任也很冷淡呢。”
他的冷淡何止是“有时候”?他对这个总是木知木觉而且很容易会错意的手下毫无办法,无奈说:“……高安千冢或许值得一看。”
“啊,真想去看看啊,可是自己没什么方向感,而且一个人去到哪里游玩,感觉会很孤单呢。”
他心想,这女孩子话怎么会这么多?但又想,她要是开口提出要自己作陪的话,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勉为其难陪她一去了。
但幸好这时同事叫她名字,把她叫去说话。然后她也就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了。
第二天下班,他刚走出更衣室门口,就见她等在那里了。她把一只小小蛋糕盒放到他手上,微笑说:“青木主任,男人翼,今后也请多关照哦。”冲他调皮笑,露出两只虎牙,转身跑了。
他觉得,长着虎牙的女孩子,是应该多笑的。所以以后他训话时她再敢偷笑的话,就让她笑好了。
她给他做的蛋糕是朗姆芝士,有微苦的酒香,和清新的柠檬味道。在他生平所吃过的蛋糕中,应该是最美味的。但他不会和她说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