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分手呀。嫁过去,准备一辈子看人冷脸、被人嫌弃、叫一辈子‘乡下媳妇’啊?当然,去人家做乡下媳妇的前提是你有那个本事结成婚,照你家的情况,能不能结成还难说。”
“我也知道,我也想过放弃,可是我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啊。”
“那随你。”七月裹紧被子,不再出声。
五月贴过去,和她头并头躺着,伸手推她的肩膀:“哎,七月,你说,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七月说:“凉拌呗。”
五月心里难过,又想流泪:“不理我拉倒。”
“……每个月给家里多少钱?”
“以前是除去生活费以外的全部工资,现在是到手的一少半,三分之一多点……”
“哟,钟家门都信佛吃素了?”
“……他们还不知道我换工作涨工资了,到现在还以为我在上一家旅行社上班,如果知道我跳槽加薪,还会像以前一样,把钱全部要去,只给我留下生活费。不过我手里存下的这些,到明年也还是要拿出来给家润买房子……他们现在到处看房子,估计马上要买了。房子买了,却又没有能力去还贷款,家润还在读书,到头来还是指望我一个人。”
“嗯,加油,努力表现,争取明年能够多涨点工资好寄回去。不过,一份工作的收入怎么够?最好再去兼兼职,多赚点给他们,这样才能算孝顺女儿、你爸妈和你奶你弟才不会对你失望嘛。”
五月拉被子擦眼泪,找纸巾擤鼻涕,鼻子不通气,呼哧呼哧的。
七月说:“别呀,你可要保重身体啊,早点睡吧。你弟指望你赚钱买房子娶媳妇,你爸你妈你奶要靠你养老呢!”
五月静静躺着,默默流泪,过一会儿,又贴过去,伸手搂住七月:“幸好还有你在。”
七月不耐烦:“少肉麻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快松开松开,别吵我睡觉!”
五月不放手,脸贴到七月脊背上:“别总是说话像吵架呀,好好说话不行?”
七月挣脱不开,无可奈何说:“烦。”
五月临睡前,还是搂着七月不放,嘴里叹一口气:“唉,深夜的悲伤总是来得汹涌而猛烈。”
原以为已经睡着了的七月忽然胸腔震动,忍不住笑出了声:“阿Q!”过一会,又嘀咕,“这样傻不拉几的也好,否则迟早要得抑郁症。”
十月八号,早上。有乌云,天说阴不阴,说晴不晴,小西风呼呼吹。
五月早早起床准备做饭,七月睡在床上说:“我早上想吃鸡蛋灌饼。”
五月找钥匙钱包准备下楼去买,七月说:“我上班时顺便买就行,不用特地下去了,等你拿到楼上,早就凉了,我要吃热的。”
五月想了想,自言自语说:“我今天也吃鸡蛋灌饼算了,好久没吃外面的早点了。”因为不用做饭,时间多出很多来,给七月衣服准备好,看看天色还早,跑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七月起床,洗脸刷牙,化好妆,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五月的回笼觉也已经睡好,正坐在被窝里揪一枝薄荷叶子,一边揪,嘴里一边念叨:“请假,不请假。请假,不请假……上班,不上班。上班,不上班……”
第133章 22.9.28
最后一片薄荷叶子从枝条上揪下来,正好念到“不上班”,五月自己好像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似的,抓了抓头发,对着一根光秃秃的薄荷枝条发了阵呆,然后抓过手机来准备打电话请假。七月一边穿衣服一边冷眼看她,这时忍不住问:“你昨晚到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五月说:“嗯……那个,有点……”
“有点什么?”
五月把头埋进被子里呻-吟:“就是那个,丢了点脸,不好意思见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人家面对……别问了,具体什么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切,搞得好像我很想知道你那些破事似的。”七月穿好衣服,衣柜前照了一照,理了下头发,拎包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头说,“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要和自己的工作过不去,也不想想,你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傻不拉几的。”
一贯的冷言冷语,五月却听得顿生茅塞顿开之感,“蹭”地从床上跳下来:“好的,不请就不请,这就去上班。”看七月已经开门走了,来不及穿拖鞋,光脚跑到厨房间,拉开冰箱门,拿出两只草鸡蛋,跑到门口,叫住她,把鸡蛋硬塞到她手里,“煎饼摊上的洋鸡蛋不好,拿这个去。”
七月啼笑皆非:“你有没有搞错?叫我这样拿两个生鸡蛋走到路上去?我不要被人家笑死了?摊煎饼的大叔也要不开心的好吧!”
五月说:“不行,必须拿着。煎饼老板也是咱们山东人,好说话的很,而且我看有好多人都是自带鸡蛋去的,放心。还有,这是人家送给我的草鸡蛋,比外面那种洋鸡蛋吃口要好多了——”
七月说:“好了好了,别说了,知道是花店老板娘送你的,为什么送你鸡蛋的事情也说过好多遍了。”
至于花店老板娘为什么要送她草鸡蛋,这事说来话长。五月自从搬来公司宿舍后,就时常去她家买花买草,一来二去就熟了。老板一家是崇明人,有个女儿在东华大学学设计,准备将来去日本深造,二外选了日语,但学不进去,都大三了,水平还是一塌糊涂,得知五月在附近津九担任翻译后,就时常向她请教一些日语的学习问题。五月除了见面和她分享自己学习方法和经验以外,还把以前自己做的笔记,以及日语培训学校发的教材啦试卷啦,珍藏的日剧光碟啦全都送给了她。
不仅如此,五月还把花店名片拿去送给总务担当,有时公司来客人,需要鲜花布置会议室时,五月就请总务担当订她家的花。担当一个电话打过去,老板一家马上就捧着花束骑着单车或是一路小跑送过来。老板一家热情嘴又甜,距离津九也不远,一般十五分钟必达,时间和质量都有保证。买家卖家皆大欢喜。
老板一家对于五月的帮忙很是感激,偶尔家中有人从崇明来浦东时,总会送点崇明土产给五月,诸如白扁豆啦崇明糕啦草鸡蛋啦,有一次甚至送了她一条羊腿。金秀拉有时来蹭饭,随口问起她是怎么搞来的土特产,五月就得意洋洋说:“还能怎么搞来的,都是知识的力量和我的好人缘呗。”
七月拿上鸡蛋走后没多久,五月收拾好,背上包,打开冰箱,也拿了两只鸡蛋在手。才到一楼,一场细细的秋雨猝不及防的从天而降,她懒得再回六楼拿伞,就把卫衣帽子拉到头上,一路小跑去买鸡蛋灌饼。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正好看见煎饼大叔骑车跑路的背影。她一呆,忙喊:“老板,怎么走了?”
煎饼大叔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了指天空:“没有雨棚,生意做不成了,今天去别的地方买吧。”
五月手里拿着两只生鸡蛋,站在小区门口左右为难,鸡蛋舍不得扔,没地方放,送回去怕迟到,没办法,一手一个,就这样拿到了公司。
快到公司门口时,雨停了。已经走到保安室了,又悄悄退了回去。不想也不敢进去,不知道今天怎么和他面对,实在没脸见人。进津九这么久,不想上班,不想进公司,不敢面对老板的心情,今天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躲在大门旁的一棵松树下长吁短叹,发了好一阵子愁,垂头丧气地问左手的鸡蛋:“哎,大黄,你说,要是看见他,我老板,我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才好呢?是坦坦荡荡说:老板早上好,长假过得怎么样?哦,我忘了,我们长假其实是见过两面的。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和你说了,我昨晚和男朋友约会,约在衡山路那里酒吧见面,他是临时有事没去成而已。哈哈哈,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怎么会千里迢迢从浦东跑去那鬼地方偷看你?我看你干什么,你脸上又没有一朵花……哦,这样说有点不像话啊,那算了。”
接着问右手的鸡蛋:“要么二黄你来说,二黄,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样子才能显得若无其事,才能装出没有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呢?是不是这样说比较合适:老板,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出门逛街,逛了很久,结果到衡山路那一带迷了路。我走了很多路,又饿又渴,看见一间酒吧,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门就进去了。不信你去问那里的侍应生,一口气买了三瓶苏打水喝呢,可渴坏了!……欸,这样说也说不通啊?为什么呢,没有说服力?人家不会相信?把别人当傻瓜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唉,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哪怕能让我挽回那么一点点的面子的也行啊!”
二黄没什么好主意,重新问大黄:“要么我实话实说,就说:老板,你没说错,我这人发展中国家落后贫困农村出身的村姑,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小气,爱钱,素质差;更可怕的是,我还是个跟踪狂,窥视成瘾,好奇心重,闲极无聊,花痴又变态。凡是帅一点的男人,我都要偷偷摸摸跟踪人家的,哪怕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告诉你,要不是木村拓哉和张东健的家太远,我肯定要跑去他们家偷两条穿过的短裤和袜子回来的……唉,反正我空闲时间专门用来干各种各样的傻事。请你原谅我,我会尽量改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