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声音越来越小:“为了钱。”
顾熠顿了顿,又问:“你怎么看妲己貂蝉这样的女人?”
顾熠这个问题,问得苏漾黑人问号脸。
这话题是不是扯得有点远,和她的工作有什么关系?虽然无厘头,但是老板提问,总不能不答,思索了几秒,斟酌着回答道:“红颜祸水……吧?”
顾熠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放下了钢笔,身子后倾,靠在转椅的椅背上。双手自然交叠,放在大腿上。
“从今天起,你调到我组里,以后,你跟着我。”
“啊?”苏漾没想到今天谈话的结果居然是这个,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一想到要跟着顾熠工作,她头皮就开始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可以拒绝吗?”
顾熠表情和煦地挑了挑眉:“可以。”
还不等苏漾松一口气,他又说:“那我就当你要辞职。”
苏漾:“……”
这特么分明就是不能拒绝啊?!
第十一章
苏漾觉得,工作真的让人成长很快。在苏漾以为自己克制不住脾气,准备掀掉顾熠面前的桌子时,她脑海里就会闪过李工对她的谆谆教诲。
一个字,忍,四个字,从头再忍。
苏漾调整着呼吸,终于平息下情绪。
“我接受这个安排。”苏漾的声音很平静,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熠,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
顾熠淡淡扫了她一眼,反问她:“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特殊?”
顾熠的办公室密闭而安静,仿佛说话都有回音。粗麻窗帘没有拉上,一缕阳光如同一束耀目的金线,正好落在面前的女人头上。
她的头发细密而厚实,没有光的时候呈现黑色,在阳光下却反出栗黄的颜色,很奇妙的变化,让她身上始终带着少女感。饱满的额头和线条柔和的鹅蛋脸,皮肤白得像刚洗净的藕。一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不笑的时候也不会显得很凶。
也难怪事务所里的那些男同事都虎视眈眈,打着主意,长期在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环境里工作,就像他们开玩笑说的,“坐牢三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她还属于比较好看的“母猪”。
尤其她又活泼,对谁都笑,和谁都能热情地聊几句,除了顾熠。对着顾熠,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不满、不爽、憋屈的眼神。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顾熠竟然觉得有些有趣。
脑海中闪过李工对他的提醒,手上的钢笔轻轻在纸上点了一下。
“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顾熠嘴角勾起:“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更不要把我普通的安排,当做对你的特殊。”
听见顾熠那冷冰冰又自恋无比的话,苏漾脑中只闪过一句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谁和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了,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别再针对我了?”苏漾越想越不爽:“顾工,您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自重一点?”
“……”
林铖钧知道顾熠要把苏漾调到他身边了,一大早就跑到他办公室抗议。
顾熠对此虽然意料之中,却还是觉得不胜其烦。
手里的概念稿还没完成,下午还要开会,本来就忙,还要应付这种无聊的事,顾熠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林铖钧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不是说了把人调到我组里,怎么调你身边儿了?”
顾熠低头画图,没有理他。
林铖钧也不在意结果了,直接攻击他:“顾熠,你这是以权谋私,臭不要脸!”
“嗯。”
林铖钧还不解气:“你还说叫我不准搞公司里的,你自己呢?一男一女长期待在一起工作,你又知道你能把持得住?”
听到这里,顾熠终于抬起了头,手背扣了扣桌面,明显带了几分不爽,强势说道:“林铖钧,我的决定,你只需要接受,明白?”
林铖钧忍不住爆粗:“去你的!”
……
第一天到顾熠组里报道,李工组里的同事来帮她移工位搬东西,一个个都依依不舍的样子。
顾熠组里的人,据说都是事务所里脾气最古怪的,也难怪他们能和顾熠一起工作,正常人哪里办得到?
顾熠给她安排的工位在一个小角落里,离顾熠的办公室很近,和大部分人的工位都很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感觉就和学生时代,老师讲台左右的专座一样,简直不要太郁闷。
早上起太早,早饭也没吃,苏漾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食堂买个饼的时候,顾熠就出现在她的工位前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走路居然悄无声息。
他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收拾一下,跟我走。”
苏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自然没有什么心悦诚服,忍不住嘀咕:“动不动就跟你走,我是你的狗吗?”
她说得那么小声,顾熠还是听见了,锐利的眼刀过来,威胁道:“你还想要实习分吗?”
苏漾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亦步亦趋跟上:“我是,我是!”
第一天到顾熠组里,顾熠居然完全不怜香惜玉,直接就带她去下工地。
是的,下、工、地!
还是为了核查一个小数据,这么点儿事,分明随便叫个人就可以了!
他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还不到十点,空旷的工地已经被太阳照射得烤人,又脏又热,苏漾不知道顾熠有这样的安排,还作死穿了一双红色的尖头小皮鞋,坐办公室当然好看,可是这下工地,完全和小美人鱼把鱼尾换成人腿似的,走路都像在刀尖起舞。
苏漾跟着走了一阵,已经忍不住开始抱怨:“一大早下什么工地,还有多久啊?”
顾熠见苏漾如此娇气,忍不住开口教训:“做建筑师的,工地都不下,和纸上谈兵有什么区别?”
苏漾对于顾熠的说辞很不服气:“可是本来也不是我们下工地啊,我们都去下工地了,土木的人干什么?
“在国内,可能确实是土木的人下工地,但是在国外,业内更注重实地考察。”
苏漾听到这里,忍不住嘟囔:“可是我们这不是在国内么?”
顾熠瞪了她一眼,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不想跟着,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留下句狠话,负手而去。
顾熠不说这话,苏漾可能就真的找个地方偷懒了,但他都这么说了,以苏漾的反骨,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被他看扁。
忍着脚上的痛,苏漾咬着牙就跟着他走了。
从九点多,一直转到近十一点,一个多小时,一直在低洼不平的工地上打转,到处是凸出又尖锐的石子,踩得苏漾脚底板儿都开始疼了。
沿着小皮鞋的鞋口,苏漾的脚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尤其是脚后跟,水泡被磨破了皮,伤口已经开始渗血,每走一步,痛感就从脚上传到头顶,她走路都开始一瘸一拐,却还是咬着牙坚持。
起初是为了和顾熠赌一口气,真的跟着顾熠开始工作了,才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他对于工程的每一环节都非常了解,和项目的工程师、经理、监理,甚至是工头都十分熟悉,对于工程的每一个进度都在掌握之中。明明是名气很大的青年设计师,对于项目的认真程度,却好像是第一次的新人一样。
就像他说的,苏漾对于建筑设计师的了解,确实就是“纸上谈兵”,这并不是贬义词,而是业内大部分建筑师都是这么在工作。他们本身也只需要用纸笔和软件来设计建筑,而其余的步骤,有其余的人去负责,各司其职,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国外那一套“严谨”,在苏漾看来,也挺固执没必要的。
而今天,她突然有了一些改观。
因为顾熠的工作态度,她感觉到了作为“建筑设计师”的一种使命。
——真正的用心设计。
顾熠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变得严肃无情,六亲不认。
建筑设计是一份严谨且枯燥的工作,并不像电影或者小说里写的,成天穿着个风衣,到处转一转找灵感,然后回到工作室就能唰唰画出来。
所有的设计,都要精准遵从于细节,真正从需求出发。
他不喜欢任何懒散的人在这个行业里,因为他没有时间再去纠正别人的观念,也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
一个多小时过去,忙完了一切,顾熠才想起,来时还带了苏漾。
他猛一回头,很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没有去休息,而是一直跟着他。
她的打扮和脏兮兮的工地很是不搭,米白色的连衣裙,配上一双红色的小皮鞋,本该是时髦又俏皮的样子,此刻却灰头土脸,如同一只泥猴。
她脸上热得通红,额头上的头发都濡湿了,耷拉下来,像蒸了桑拿一样。此刻,她一瘸一拐地走在他不远的后方,走几步就去弄一弄她的鞋子。见顾熠停下来看着她,赶紧加快了脚步,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