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授,王教授颓废地坐在草房子里的干草上,深情悲怆。每一次批斗,都是对他们尊严的践踏。
好在这一次没有受伤,已经是万幸了。
何甜甜拿着盆,端了两盆水放在门口,留给他们洗漱之用。
不过他们的悲伤时间并不长,肚子不会因为悲伤就不饿了,照样咕咕叫,尤其在闻到浓郁的鸡汤味的时候,叫得更加欢腾。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是饿得慌,在这一刻有了更加深刻的体现。
“好了,大家不要难过了,相比较在城里,这些批斗已经轻多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白老头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决,眼神锐利。
身边的两个老头,比刚才说话的白老头年轻一些,身体也有伤,只是比说话的老头,情况好一些。
“首长!”两人帮不上首长,而且还让首长处处维护他们,以至于身上的伤更加重了。
“在这里就不要喊首长了。”老头摆摆手,苦笑道,“如果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牺牲了,也算死得其所,可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我不服,所以我要好好活着,你们也要好好活的。”
“是,首……”那人习惯性回答。
“叫我老白吧。”那个老头道,“人多嘴杂,换个称呼。”
“是。”两人应下。
这两个人是白老头的手下,他们是白老头的心腹,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揭发白老头,正因为这样,那些调查组的人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白老头被批斗,这两个人也没有逃过,好在一起被下放的到这里,可以互相做个伴。
在外人看来,这是巧合。
可在白老头的心里,隐隐猜测,这是上面有人保他。
只是在这暴乱的年代,有的人并不合适出面。虽然不能确定是谁,但已经有了猜测。
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看看那些为非作歹,兴风作浪的人到底能风光到什么时候。
隔壁的草房子里,一个瘦高的老头钱世坤,是解放前在浙省的混黑道的,卖烟土的,黑白两道通吃,家里有几房姨太太呢。解放战争的时候,跑得慢了,没上到去香江的船,只能留在国内。虽然解放后,他捐了大笔的家产,不过还是被打成黑五类。
那些儿子,小妾为了和他撇开关系,一个个揭发他,他在监狱里坐了十年牢,刚放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抓起来批斗,下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钱世坤,在解放前是硬茬子,性格坚毅,身体也不错,所以即使备受折磨到现在精神还不错。之所以躺着不愿意动,也是为了博同情。
另外一个矮个老头,叫孙思豪,解放前南市最大的洋行就是他家的,把华夏上好的丝绸茶叶瓷器贩卖到国外,私下里还干点倒卖古董的活,然后再把国外的东西卖到中国,算得上一个生意人。
最后一个草房子里的就是顾教授,王教授夫妇。
何甜甜切了齐老头腌制的酸菜,混着鸡血爆炒,又做了软软的饼子,一时间,锅屋里,香气扑鼻。
“甜丫头,好了没?”在外面的齐老头催促道,闻着香味,吃不着,肚子里可真难受。
“马上好了。”何甜甜笑道,“你去喊几位爷爷奶奶,赶紧洗洗手,起来吃点东西。”
“好嘞!”齐老头爽朗大笑,快步去叫人,“你们歇好了没?歇好了,就出来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云溪,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顾教授为人洒脱,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对边上闷闷不累的老妻说道。
王教授也知道这里比城里好,不用动手还能吃上饭,在其他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待遇,而且有丈夫陪着,什么苦都能坚持,擦擦眼泪,道:“我刚才看到甜丫头忙来忙去的,这份心意我们记住了。一个小姑娘到了陌生的环境,都能好好生活,我们这两个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的老头老太太也可以。”
“你说的是。”顾教授呵呵笑笑,“随遇而安,也是一种境界。”
夫妻二人出来,正好看到门口一盆清水。
其他两间房的五个人,相互搀扶着从草房子出来了。
他们也看到门口的清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并没有完全被仇恨弥漫,漱口,洗洗脸,又是一个清清正正的人。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齐老头这里的碗筷不够用,幸好昨天齐书记送来一些旧碗旧筷子。虽然是旧的,不过何甜甜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屋里挤不下,何甜甜把齐老头的桌子搬了出来,面带笑容笑眯眯地来回忙活。
“顾教授,王教授,还有其他几位爷爷,你们坐,我给你们盛汤。”何甜甜安排好,又转身进屋。
齐老头一只手,帮着端菜。
王教授见何甜甜一个人忙,便跟过来帮忙,看到一大锅鸡汤,顿时一愣,道:“这是哪来的啊?”
“王教授,就是我在山上捉的。你们身体虚,必须补补。”何甜甜一边盛汤,一边说道。
王教授心里感动,哎,这孩子心地真好,做饭的手艺也不错。
鸡汤盛到外面,其他人见是鸡汤,也是一愣,反倒不敢吃了。
“赶紧吃,这幸好是在山脚下,可以经常打到野鸡,而且这里人少,村里人不知道。”齐老头道,“锅里还多着呢,你们赶紧喝,甜丫头你也喝点。”
“哎!”何甜甜盛了一小瓦罐盖好盖子,待会她要带回去给齐三奶奶喝。
白老头听了,呵呵笑道:“这是齐老哥和那个小丫头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矫情!大家赶紧喝,喝饱了才有力气,才能恢复健康,这样不拖累别人。”
“说的是。”向荣,左立附和老首长。
第47章 你这丫头,像我!
钱世坤,本就是个混人,更是不客气,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孙思豪年纪不大,四十多岁,不过被折腾地不轻,看上去有五六十了。他的身体很虚弱,不吃饭,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活不长。他不想死,他还想活着,见到妻儿。
一大锅鸡汤,连同鸡块,被何甜甜,齐老头等人个人吃得干干净净。幸好还有饼和菜,基本上吃饱了。
何甜甜把骨头收集起来,丢给齐老头的狗吃了,刷锅洗碗,弄干净了,才收拾东西离开。
几个人吃饱之后,心里感激何甜甜,想要说感谢,却发现何甜甜已经离开了。他们身体很累,没有功夫说闲话,回到屋里,呼呼大睡,也顾不得蚊子叮咬,他们吃饱了,就想睡安稳觉,把这些天缺失的睡眠补回来。
何甜甜把瓦罐放在篮子里,上面盖上野菜。
齐三奶奶正在做饭呢,看到何甜甜回来,笑呵呵道:“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我看到你刘大婶早就回来了。”
“昨天我请假了,今天多干一些。”何甜甜笑道,从篮子里拿出瓦罐,“齐奶奶,我今天又抓到野鸡了,在畜牧队那里熬了鸡汤,我带了一些回来。”
“哎呦,这可是好东西,你自己喝吧。”齐三奶奶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乐开了花。老婆子孤单一个人,没想到临老了,还能有人孝敬。
何甜甜把鸡汤热热,端到齐三奶奶面前,道:“齐奶奶,你喝吧,我在齐爷爷那里已经喝过了!”
何甜甜让齐三奶奶和鸡汤,她去做饭。肚子里有了鸡汤打底,晚饭就做得少一些,玉米糊糊一人半碗,凉拌野菜一碟,就够吃的了。
吃过饭,何甜甜和齐三奶奶在院子里纳凉。
晚上的风,已经很凉快了,再过两天就立秋了。
“甜甜,那几个被批斗的人,怎么样了?”齐三奶奶问道,那些人有的和她年纪差不多,还要遭这份罪,真是可怜。
外面的世界,或许还没有齐家村好呢!
何甜甜叹息道:“看上去还算精神,应该可以挺过去。”
“人啊,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齐三奶奶道,“我幼年家境殷实,赶上了打土豪分田地,我家的地全部被分了,家里的光景一落千丈。我的那些姐妹,哭天抢地,我就没有哭,而是嫁给了以前是家里的长工,她们则是去了城里,给那些有钱的当官的做妾了。虽然我过得苦,但我有丈夫,有家,有孩子,我活得好好的。丈夫死了,儿子这些年杳无音信,我还是憋着一口气,我要好好活着,说不定我儿子就回来了。”
何甜甜听着齐三奶奶质朴的语言里充满坚强勇敢,心境也有了大大改善。
只要活着,就要希望。
齐三奶奶一辈子都是这样,所以最后她等到了儿子从国外回来,安度晚年,儿孙满堂。
“是啊,我离开家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也是和我这么说的,只要我们挺过这段时间,以后我们就有机会在一起幸福生活。”何甜甜道,“所以再苦再累,我都能承受。”
“哈哈!”齐三奶奶爽朗一笑,“你这丫头,像我!”
“哈哈!”何甜甜道,“像您这么能干坚强,我也乐意。”
何甜甜晚上休息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
这一世,和前世有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