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暖云烟 (鸢暖)

　　“pp”牙牙学语的荟荟还是这两个音节。
　　“爸爸，爸爸明天就回来了啊，明天就回来了。”她望了一眼床头，墙壁上，六十一个正字又多两划。
　　他走了三百零七天！没有书信，颜公馆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轰隆隆！”贯耳的雷声再一起响起，轰鸣，伴随着孩子“哇”的哭啼嗷成一片。
　　此时，床头的婚纱照“哐当”一声，被震落下来，一张纸条从相框与墙壁的中间掉落。
　　她缓缓拿起来，上面，是他泼墨的字：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她的心一沉，她不多，但也知道这大概讲的是什么，颜诺呀颜诺！你总是这样，荟，回，芸芸众生中间，又多一个人
　　我早该想到，你又怎么会是甘心偏安于一方，闲听花开花落的人呢。
　　她立马抓起了电话，打向了蒋公馆。有时差，通了，有人接。
　　“喂，你好，蒋公馆吗，这里芳菲”
　　“啪！”电话那头，听得是她的声音，还没有讲话，就给挂了。
　　呵呵！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都道蒋大司令，不是最高尚的吗。
　　翌日，她就买了回上海的票。

　　☆、第四十二章 归踏万里来寻夫

　　1929年，芭莎带着女儿颜荟回到了阔别九年多的故土。
　　中国，上海，冷冷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下了飞机，就径直冲进颜家老宅，结果，都被贴上了封条，门前，灰厚厚地积了一层。
　　“这家人，早就死了。”邻居看见芭莎匆匆敲门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
　　“颜深得病死的，他快死的时候走了好久的儿子终于回来了，也没有赶得及给他送终。
　　倒是，赶上了抄家啊！颜深刚走，尸骨都没寒透呢，他二十八年前犯的一桩大事儿就给抖了出来，他的夫人当场一头撞死。”
　　“颜诺呢，颜诺呢！颜公子呢。”芭莎一手抱着荟荟，一头拉过他的袖子，眼神里充满了急切。
　　走的时候跟颜父颜母不过那一面，也就只有新婚那天，才看见了他家这些个街坊亲戚，邻居，不认得芭莎。
　　他说：“你干嘛！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谁啊，问那么多做甚，快放开我！”他见这奇怪的女人都快要把他吃了一样。
　　然后芭莎缓缓放开了他的手。带着荟荟，叫了辆车，径直又去了颜家别墅。
　　还是，封条！灰尘满地，落叶瑟瑟。她，一下子瘫在地上。
　　“太太，您没事吧”司机在旁边说道。
　　“去，去医院”她摸了摸荟荟的额头，好烫。也不知道烫了多久。荟荟，都快妈妈，妈妈不好，你都发烧了，我都
　　“好嘞。”
　　在瑞金医院，儿科大夫开了退烧药，她去拿药的时候，在走廊的过道里，看见了薛晓瑶。本来两个人是擦肩而过的。
　　然后晓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定了什么之后，突然一把抓过芭莎的手臂，她说：“芳菲，是你吗，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找颜诺。”芭莎失魂落魄，一句话，都没有多讲。她与晓瑶，也不过就是几面之缘，也就只知道她是颜诺的前女友。
　　结果晓瑶说：“芳菲，你快点去找蒋成吧。你走之后，他就疯了似的。”
　　芭莎：“他蒋大司令，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呵。”疯了又不是死了，何况还是“就像”，她现在一心只想找到颜诺。
　　可是然后，她好像立马反应过来什么，她抓着晓瑶的胳膊：“薛医生，你是说颜诺被”
　　薛晓瑶点了下头，叹了口气：“谁劝，都没有用。相熟十几年，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蒋成。芳菲，你最好，先去找一下他吧！”
　　“荟，颜荟，我的孩子她，她”
　　“孩子我先替你看着，你放心。你赶紧去苏城，我真的不确定蒋成哪天真的就”薛晓瑶说，也是满脸心急而又无奈的样子。
　　于是，芭莎交代了薛晓瑶几句，急匆匆地，就踏上了去苏城的班车。
　　苏城的天气，永远是润的。她下车，就触到了朦胧的烟雨。只是天气格外的冷，像还夹杂着点冰粒。
　　她踏上青石板，走上曾经那条最熟悉的路，叩响了蒋家的大门。
　　卫兵不认得她。她说：“我找蒋大司令。”
　　然后卫兵就笑啊，这哪里来的疯女人，也不看看自己的头发衣服都凌乱成什么样子了，像疯人院里跑出来的。
　　她说：“我叫芳菲。麻烦你跟”
　　“啊！快请进请进。”

　　☆、第四十三章 蒋成几度的失控

　　她迈入蒋家的正厅，蒋成，留给她的是一个萧索的背影。
　　她说：“颜诺呢。”
　　“我不知道。”蒋成慢慢转过头去，“芳菲，你飘洋过来，这么回来，第一句话，居然就是问颜诺呢？”他以为，她总会，喊一声哥哥的
　　她笑，笑得很苦涩：“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再踏进蒋家一步？”
　　蒋成说：“你知道吗，你走了九年，我又找了你九年！
　　颜诺去年回来，告诉我，你已经死了。这些年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藏的，明明知道你们在英国，可是就是寻不到踪迹。
　　我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他讲你已经死了的时候，我还是失控了！
　　颜诺回来后的这三百零七天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果然来了。”
　　芭莎：她不知道为什么，蒋成看她的眼神，好像很奇怪很奇怪。她问：“你，为什么要挂我的电话。”
　　“不挂，我能看到你的人吗，芳菲！”蒋成突然一把跨过去，蓦地抱住了芭莎。搂得很紧，很死，就像是捧着终于失而复得的珍宝。
　　芭莎的心猛地一沉，他的这个怀抱，明显，与所谓的兄妹之情毫无关系！
　　她，曾经，等了六年。却在六年之后的又九年多，她彻底爱上那个叫颜诺的男人快十年之后，来了。
　　来得猝不及防，如山猛野兽。就像薛晓瑶说的，她，从来就没看见这样子的一个蒋成！她怕！好怕
　　她说：“蒋成，你放开我，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蒋成说：“我本来有很多赎罪的机会，姓颜的，凭什么把你藏了九年。你有很多事情，都被他蒙在鼓里，你知道吗。”
　　说着他再一次搂着了她，吻，突如袭来，落在她的面颊上，如这七月的雨点一般。
　　芭莎死命地推着他，努力着，抗拒着，捶打着，她说：“蒋成，你真的疯了。”
　　“对，我是疯了，你走了这么久，我早就疯了！”蒋成丝毫没有停下他的举动，一步一步更近了些，贴得更紧了些，几乎就要压下去
　　“芳菲，他见到你第一眼，他就用强的，如果我也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忘记他了，我不相信，不相信那么三个月你就能爱上他。
　　芳菲，笑语她说的对。笑语说，我是爱你的，从你进蒋家门的第一刻起，我就一直都爱你，只是自己不敢承认！
　　芳菲，陈笑语死了，乳腺癌。
　　死前，她抓着我的手臂，告诉我，阿成，你雾里看花，自己没有看清楚，我知道，早就知道，你对芳菲远远不止兄妹之情，所以我一直很妒忌，一直都针对，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芳菲，现在我承认了，我爱你！我爱你！”
　　说着蒋成就将她压在了沙发上，他的泪如痕划过面庞，像是瀑布般从眼角倾泻而下。
　　芭莎全力抗拒着，她在蒋成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蒋成猛地一缩手，被咬得生疼，倒开始清醒了。
　　他缓缓放开了钳着她的手臂，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说：“芳菲，对不起。一看到你，我就跟发疯了似的。可是不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就疯了。
　　这么些年，刀剑无眼，铁马冰河，山海若梦，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他说：“芳菲，笑语死了，颜诺也死了，我们开始吧，好不好”
　　芭莎一个激灵，嗖地就站起了身：“蒋成，你说什么，我不相信！”

　　☆、第四十四章 尘封已久的秘密

　　“他，真的，死了。肺结核，死在苏城的监狱里。”蒋成说，语气真切，还带点遗憾的味道，不像是假的，“颜诺，还算是个好人，但是心术不正，可惜了。”
　　芭莎：“蒋成，你别骗我。颜诺要真死了，我也就不活了，我一头就能撞死在你家茶几上你信不信！”
　　她说，悲戚，决绝，泪流成河。她瞥了蒋成一眼，又看了一眼茶几尖尖的玻璃脚。
　　蒋成还是那样的口吻：“我不想骗你。真的。你还有孩子吧，别想不开，颜诺他真的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可是，颜荟，荟荟
　　想到她奶声奶气地喊着“pp”，芭莎的心，硬不起来了。“蒋成，蒋成他疯了，他一定都是在骗我的。”她想。
　　“去年十二月，颜诺就死了，一回国他父母一死，他就染上了肺结核，当时苏城飘雪，他”蒋成讲得绘声绘色，无不凄惨。
　　“蒋成，你够了！打住！”一阵雄浑的阔步声，一身军装的薛晓瑞大步踏进了蒋家门：
　　“蒋成，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究竟要作到什么时候。芳菲，颜诺他没有死。他在蒋成的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