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接上话,钢琴似的嗓音不疾不慢:
“这么说吧,所谓人生,长短因人而异。每个人遇上的过客会有无数,但最后真正能成为朋友的有几人?
“有些人,最初处的时候,我们会觉得相见恨晚,无话不说,可渐渐的,因为各种价值观,世界观的不同,会各奔东西,渐渐地就走失了,不见了。
“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便是生活。友情是如此,爱情也是。”
听到这里,芳华皱眉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不对,会轻易散伙的,就一定不是真正的友情,真正的爱情。”
这话,竟惹来他轻轻一笑,倒不见得是嘲笑,因为他笑得很是柔软,而显得异样的温存,甚至还透着一些包容的味道——这样的秦九洲,和以前见到的那几次都不一样,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可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正想问,他却先问了:
“那我就想问你了:生活在当下的我们,如何能确定摆在眼前所面对的友情、爱情,就是我们这辈子唯一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友情和爱情了呢?”
她顿时语塞。
他则稳稳继续:“若把生活看作是一部剧本,我们每个人都是剧中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那个编撰着这个剧本的神秘之人可以看透我们的一生归宿,可我们却不能看透未来的发展是如何的。
“人生有很多个阶段。在合适的阶段,遇上合适的人,而后结伴而行,最终能走多远,要看这两个人默契程度,以及融合程度。
“强调一点:前一刻合适的,后一刻未见得就合适。”
这句,他着重提了提,而后接着说道:“所以,你所说的变心,用我的观点看来,他们只是在充满变数的生活中变得不合适了而已。”
听完这句,芳华整个儿就像被炸了一般,不服的低叫了出来:
“秦九洲,你这是在给男人的变心行为、出轨行为开脱吗?”
☆、045,他的话,很有深度
连名带姓的称呼,代表着她很是愤怒,或者,她根本就不该问他的:这人,很能狡辩——富贵圈里的男人,都爱玩感情,玩女人,所以他的想法这么不负责任,她根本不该惊怪。
面对她的情绪,秦九洲很平心静气,就像一个得道的高僧一样,一脸的耐心,继而简单扼要的掐着重点强调了一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瞪了一眼过去。
如此较真,倒是让他觉得有趣,这么多年了,貌似也没几个女人敢这么瞪他,不满于他,皆是讨好他的多,迁就他的多。
但他并不恼,语气依旧平和,且道出了一些非常有深度的话:
“有一句话很经典:男女是因为误解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
“所谓误解,可以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中存有期望、幻想。
“所谓了解,可以指看透了这个人,之前存在的期望和幻想都泯灭了,终于发现这人不再合适自己,分开势在必然。
“陷入爱情走进婚姻的那些男女,他们或因误解而走到一起,或因真正的相知而结合。
“最终,岁月会把彼此的优缺点一并赤裸裸的表现在对方眼中。磨合得了,牵就得了,体谅得了,爱情还能继续,婚姻可以同行,一旦其中一个不愿忍受了,问题就会爆发,就会分手。
“打个比方,比如一对恋人,当然,也可以是夫妻,其中一个是进取型,一个是懒散型,日子一久,新鲜感一去,进取型的会认为伴侣固步自封,懒散型的会认为伴侣太过功利,思想上一旦出现强大的落差,其中一方就会在生活的其他领域中,对拥有同样生活境界的他(她)产生好感,并在对方身上得上认同感,这样的情况一旦产生,那良,婚姻难免就会走入死胡同。
“你该懂的,现在这社会,各种诱惑太多。精神上,肉体上,物质上,一旦出现追求上的差异,各奔东西那就是早晚的事。
“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它很善变。
“所以,在我看来,男女相处,处着舒服就好好处,彼此都牵就一些;处不舒服了,好好散伙,说不定下一站还能遇上更合适自己的人。
“谁是谁的真命天子,只要人生未到尽头,不好说的,一切皆有变数。
“一直以来,我觉得真正被称之为心心相映,并且相濡以沫的婚姻,不会很多。而有些婚姻关系,在经过很多年之后,它的存在其实仍然是一种将就的性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很多人将就着这么一辈子,很多人不甘将就,便要分开。
“你说,到底是将就着过,还是解放自己,再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好呢?
“这件事,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
“谈恋爱的时候,分分合合,本就正常,婚后,分分合合,也已经成普遍现象。这是个性解放后的必然产物。
“就你朋友被劈腿这个现象来说,男人的心,已经不在她那边了,我想这两个人之间,在价值观上肯定也有分歧的……
“如果两个人在相爱多年之后,还是没办法互相迁就,思想上的差异肯定大。这种在差异一直没磨掉的结果肯定会导致分手。
“在这种情况下,用一个孩子想梆住那男人,我认为:这想法很不成熟。
“孩子不是婚姻的全部。两个人的关系,需要的是彼此通力合作,以及彼此心甘情愿的受到约缚,且甘为对方放弃其他外向发展的一切可能……
“所以,我觉得,分手未见得不好。你朋友还年轻,一切从头开始尚未晚。你呢,也不用太纠结!”
☆、046,她认同他,他有点心动
这世上,有很多类型的男人,有不擅言词,沉默是金的;有八面玲珑,圆滑世故的;有睿智过人,洞烛一切的……而秦九洲绝对是属于那种能言会道、擅长说教开解的人。
听,自始自终,他的语气,皆是轻描淡写的,可若深思,却会觉得他的话,丝丝入扣入理。
她挺想反驳,却又无从辩驳,突然觉得:苦苦追究对方为何变心,其实没什么意思,感情这东西,很是微妙的,爱的时候,悄无声息,不爱的时候,它匆匆就淡去了……
坦白说,秦九洲所言,她甚至是认同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性是一方面,精神领域的契合,也是至为重要的——两个在外人眼里再如何班配的人,在价值取向上一旦生了分歧,而当事人当中若没一个人愿意妥协或退让的话,矛盾就会越来越大,裂痕也就越来越大,最后终会分裂成两个世界的。
小菊和简西在价值观上是颇有差异的。
小菊喜欢表演,而表演往往会和各种异性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她认为这是工作,是艺术;而简西呢,不喜欢小菊表演,总觉得她那是被人揩了油,他们的矛盾其实一直存在,只是之前,简西一直在迁就,现在终于火山爆发了……
她不知思量了多久,直到他低声道了一句:“到了。”
往窗外一看,果然已在医院门口。
“秦先生,你的话,说的很道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她低低道了一声谢。
抛开那点小看法,客观来说,秦九洲的思想还是颇有深度的,惟一让她觉得遗憾的是:他以一个已婚男人的身份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这事,挺让她看不下眼的。
除此之外,他留给她的都是好印象。
“不客气,只是一些个人的看法。”
秦九洲淡淡应道:
“总之,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凡事想开点,一切都会都过去。重要的是别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生儿育女。女人一生孩子,这一生就会跟着孩子打转。所以,要断就断个干净,别为自己留下麻烦。假设你朋友是我家里的姐妹,这些就是我想对她说的。”
这话让她觉得这男人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做事干脆果断,不拖带水。
“嗯,知道了。”
“去吧!”
“哎!”
她下车,匆匆进去了。
秦九洲目送。
说真的,他不是一个爱和人废话连篇的人,这么耐心的、长篇阔论的和一个女说这么多话,这是第一次。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自是想开解她——也只为开解她。
他不希望她难受,只愿她的日子可以过得好一些。
是的,这种想要关心某人的想法,就是这么的强烈,害他没办法控制,恁是被这种情绪牵着鼻子走了。
他知道的,他有点心动。
至于为什么会心动,说不上来。
好感这种东西,真不是理性能控制的,灵魂深处,在初见的那刻,被拨动了某根弦,异样的情思就这么悄悄来了。
☆、047,一再破例,秦先生有个怪癖
“走吧!去宴会……”
秦九洲吩咐助手开车。
“恐怕晚了。”
阿中低低的回话,自后视镜中看了又看今天这位异常失常的先生:众目睽睽下,主动扶芳小姐,这是一处失常;在车箱内,主动和芳小姐说话,但为开导她,这是二处失常;为了送芳小姐而误了赴约时间,这是三处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