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药而愈 (心字香25)

　　“把外套脱了吧，屋里热。”金俊亚边脱掉外套，便转身嘱咐叶小优。从鞋柜里拿出崭新的女士棉拖摆在叶小优的脚下，“这是我前两天特意去商场买的，还是新的。”
　　“哦。”叶小优没问他为什么会特意去买女士的鞋子，只是遵照着他的意思，将外套脱了挂在玄关墙壁上的衣架，然后换上了粉色的棉拖。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我进去拿信给你。”金俊亚指了指沙发，然后拖着他的黑色棉拖向卧室走去。叶小优环顾四周，并没有听他的话坐下，而是转进了以前她睡的房间。
　　门轻轻被推开，叶小优抬脚进了房门。阳光透过窗户，微风扬起窗帘，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在阳光下散发着墨汁的香味。
　　窗台上的花进入休眠状态，满室的阳光灿烂明媚。
　　被子整齐地折叠着，床上还有两只可爱的抱枕，以前晚上她常常靠着抱枕看书，要不就是抱着抱枕看着金俊亚坐在她房间里看书。有时候她实在想让他陪她说话，她就抱着抱枕坐在他身边，头枕着一颗抱枕趴伏在书桌上，然后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讲。而他只能一心二用，一边看书，一边和她搭话。
　　她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变。和四年前那天清晨她离去时一模一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过，纤尘不染。
　　叶小优有些慌乱地退出房间，急急地带上门，转身的时候刚好遇上从卧室出来的金俊亚。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叶小优，叶小优微微闪避，然后迈开步子回到了客厅。
　　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翻腾而上的情绪，叶小优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呐，阿姨留给你的信。本来是由护士小姐交给你的，可是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便先替你保管起来了。”金俊亚跟在她身后，见她表情有些凝重地坐在沙发上，他也跟着坐在她身边，然后将手里的几张纸递给了叶小优。
　　“嗯。”叶小优犹豫着，缓缓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信纸。
　　叶小优坐直了身体，然后展开手里的信纸。
　　“对不起，我亲爱的小优，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可是就算妈妈离开了，我还是会一直保护你。我不知道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是对是错，可是妈妈真的很开心有你陪着我。妈妈想和你住在带有院子的房子，想要看着你幸福。可是命运总会给人留有一些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时间陪你走完。但是妈妈相信，俊亚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妈妈从来没有错看过一个人。就算是你从未见过面的爸爸，他也是一个好人，也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只是爱情面前，从来都没有好坏区别。我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他只是因为爱的人不是我。我原本不打算让他知道你的存在，错过的人，本想就让他这样错过。可是我即将离去，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就算你的身边有俊亚陪着，可是我还是希望你的身边能有至亲的人。
　　不要恨你爸爸，他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他来说也不公平。我瞒了他二十几年，就算是有心的报复，二十几年也够了。妈妈很自私，只想你陪着我，所以从来不曾告诉你，若是你爸爸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也会觉得很幸福。我想可能是我独占了你二十几年，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所以要把你送回你爸爸身边去了。小优，妈妈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你的到来。小优，妈妈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心，希望你每天都幸福，希望你能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小优，我爱你。不能陪在你身边，妈妈对不起你。小优，答应妈妈不要哭……”

　　☆、第141章 喜欢你的那些年

　　看到熟悉的字，叶小优的眼泪簌簌而下。她和她妈妈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从她懂事以来，她的世界就只有她妈妈，可是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了五年。
　　徐品蓝无法陪伴着叶小优，也无法教她如何爱一个人，叶小优受了委屈的时候，她也无法陪在身旁。
　　这是最残忍的遗憾。因为人不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叶小优全身无力瘫靠着沙发，眼里蓄满了眼泪，不断滑落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留有余温然后瞬间冰冷。
　　家书从古至今都最让人无法控制情绪。无论和战乱年代，还是如今的和平年代，家书抵万金一点也不假。
　　那渗入骨血的情感是一天一天糅合起来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剔除的。
　　叶小优哭得压抑，金俊亚在一旁看得心疼。
　　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金俊亚任由她在他的怀里哭泣。
　　“哭吧，都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轻缓地在她耳边低喃，金俊亚动作轻柔，眼底水光弥漫。她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哭泣着，泪如雨下。他只是安静地陪伴着，任由她将情绪流泻。早该在五年前就给于她的拥抱，却足足迟到了整整五年。
　　任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流浪，任她一个人在感情的漩涡里浮浮沉沉。这是金俊亚这些年来最为后悔的事情，可是后悔却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情感，因为结果已经造成，后悔也不过是徒添烦忧罢了。他能做的，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
　　叶小优哭累了就瘫在金俊亚的怀里低声抽泣，堵在胸口的情绪聚聚散散，却最终还是无法完全消散。想着过去的那么多年，陪着她长大的人是徐品蓝，她生病的时候，也是徐品蓝抱着她横冲直撞到的医院，她考到大学的时候，她妈妈比她还要开心。而就算她自己被病魔折磨着，一天都进不了食，心里想着念着的还是她这个女儿。
　　想念起她母亲的时候，又如何不会伤感难过。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伤痛的遗憾了吧。孩子拼命地长大，而父母却快速地老去。
　　“我小的时候其实很不懂事，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看着别人都有爸爸，可是就我没有。同学嘲笑我，我很生气，可是我太胆小，我不敢反驳。回家的时候我就朝妈妈生气，那一天妈妈抱着我一直哭，后来我再也不敢提起要爸爸。再长大一点，我慢慢地知道了一些事情，便再也不敢表现得很想念素未谋面的父亲了。再后来，当看着渐渐憔悴的妈妈，我对我爸爸产生了很多的怨怼。”
　　“其实我很羡慕那些出行有父母相伴的人，小时候看着电视上父母带着孩子去游乐园，我就常常做梦梦见我爸妈也带着我去游乐园。妈妈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而我也不再羡慕任何人。可能是我太贪心了，所以上天就连我妈妈也要带走。知道妈妈生病的那一天，我觉得世界都要颠覆了，我乞求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妈妈，可是他只是叹气。那个时候我好想你在我身边，像第一次牵着我的手一样，将我从绝望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可是那天之后，却连你也不要我了。”叶小优语气淡淡地回忆着，只是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心情依旧无法平静，那针扎般的麻木感在身上流窜开来，在全身游走，只是她没有力气去将那些即将漫出胸口的情绪压制在心底了。
　　“冲你发脾气，让你难过，是我混账。但是看着你哭得那么委屈，我的心比你还难受。我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不敢想象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我害怕你会先离开我，所以心里就有了我一定要做那个先走的人的该死念头。小优，原谅我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所以不知该如何是好。”金俊亚轻轻地顺着叶小优的背安抚她的情绪，脸贴着她的头发，安静地听完她的话，然后缓缓地道出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是年少时的冲动和不懂爱情酿成的误会，却成为心中最为懊恼的事情，整整四年，依旧不能释怀的往事又何尝不是夜夜侵蚀着他呢。
　　“你怎么会以为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去到你身边，就不会投入你的怀抱了。我们总以为我们足够了解彼此了，可是其实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啊。”叶小优往他身上抹了抹眼泪，有些委屈地开口。想起当年金俊亚那么无情地要和她分手，她甚至兴起了要永远沉睡的念头，而她至今还是无法忘记那天所经历的种种将她淹没的情绪。
　　“那你现在也在我的怀里，是不是代表着，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喜欢我？”金俊亚狡黠一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心里胀满了好多情绪，温温热热，酸酸涩涩，似乎下一秒就会溢出胸口。
　　“金俊亚，你心跳好快。”叶小优窝在他怀里轻笑，耳朵靠在他胸口，认真地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了像是小提琴协奏曲，此起彼伏的音符跳跃着，汇成一首悦耳的乐章。“俊亚，我好困，能不能借你家沙发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呼吸声趋向平稳，金俊亚无奈地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叶小优，有些气馁她逃避他的问题。可是软香在怀，他的心情像是放飞的热气球。将她打横抱到自己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好在自己的床上，然后盖好被子。将她手里握着的信纸抽出来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上，伸手抹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眼神微微一顿，露出一抹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