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写下来并没有太大帮助,这不足以拯救你的生命。”
夏洛克随手把小册子放在一边,有些勉强地说:
“我会亲自陪同你经历这些地方。”
“……”
路德维希默默地拿稳手上的盘子。
……夏洛克要陪她旅游?
想象一下夏洛克站在乡村小车站的售票窗前,身边跑着山羊,对高加索山脉连英文都不会说的售票员说:
“请给我一张从北纬64°,西经21°58’到北纬62°,东经18°11’的火车票。”
——抱歉,画面太美她想象不来。
夏洛克飞快地补充道:
“当然,你不用露出太过感激的表情,我只是不想在十年之后的某一天听到你抱怨我没有带你出去旅行过……这个戏码太愚蠢了。”
——谁特么露出感激表情了?
“先生,我们换一个话题,十一月份的事十一月份说。”
路德维希把盘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就等着老约翰把食材买来:
“你刚才说她另有所图……她图什么?”
夏洛克显然对话题的突然转变很不满,但还是说:
“这和你父亲有关……在你父亲去埃及之后,有没有回过英国?”
“没有。”
这是从她父亲那个学古生物学的学生那里得到的信息。
“那他有没有托人带给你什么?”
夏洛克看着她的侧脸:
“什么都可以,书籍,零食,玩偶,生日礼物……只要是他送的,你能不能想起来?”
路德维希教授送给她的礼物?
路德维希皱眉,水哗哗地流着,旋转着进入下水道。
忽然,她睁大眼睛。
她想起路德维希教授送过她什么了。
来自父亲唯一的礼物,同时也惊悚诡异得根本不像一份礼物。
——那个,装着法老头发的挂坠盒。
☆、第136章 神殿之下
“挂坠盒?”
夏洛克摇摇头:
“哦,维希,你门口大街上眼线密集的程度并不比贝克街好多少,至少有两拨人盯着你,你想藏起挂坠盒这么大的东西,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路德维希注意到一个词:
“两拨人?你不是说潜进我公寓是那位老夫人?”
“我只是说这次潜入的是那位老夫人,显然,亚图姆的组织已经盯了你很多年了……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你从小就一直觉得在被跟踪。”
夏洛克坐直,看着她的眼睛:
“你被跟踪了多久?五年?六年?八年?十年?”
路德维希立刻转身背对着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夏洛克肯定的声音传来:
“你被跟踪了十年……哦,比我想象的久一点。”
……最亲近的人能够随时随地看穿你,其实是相当可怕的体验。
就像忽然有一盆凉水劈头而下,你穿着衣服,也像没有穿一样。
但路德维希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站在白得一尘不染的洗碗池边,无意识地又把刚刚清洗好的碟子重新放进去清洗:
“嗯,抱歉在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撒谎了,我的确被跟踪了十年。”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
她知道这一切,从十年前开始。
而另一面,她独自居住,力量弱小,完全没有求助对象——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会大大增加被迫害妄想症和自闭症的发生率,增加她对家庭的依赖。
尤其在双亲缺失的情况下,她会美化和抬高父母的形象,甚至试图在其他人——尤其是伴侣身上寻找父母的意像。
父亲的原始形象根植在她的脑海中,成为她的阿尼姆斯。
成为她的……救赎之源。
从此,她目光停留的每一处所在,她亲吻的每一个男人,都带着她父亲的影子。
——整合弗洛伊德和荣格两位精神分析先驱的理论,他得出的结果对他本人而言似乎不太妙。
现在想来,他和路德维希教授在面相和气质上的确有相似之处——尤其在他们对学术研究的无比专注方面,而她在他拥抱姿势不熟练的时候,也曾戏称他为“福尔摩斯爸爸”。
……
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夏洛克微不可见地眯起眼睛,决定把这个重要的发现记在他的硬盘备忘录上,稍后再谈:
“你父亲去埃及之后,除了挂坠盒是否还送过你别的礼物?”
路德维希半秒犹豫都没有:“没有。”
——怪不得她从未主动开口向他要过礼物。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收到他亲自为她制作的耳环后反应冷淡,即便她表现得很开心——因为他的举动,打破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父亲的意象”。
……
好吧,夏洛克,先把“父亲”的问题放到一边。
现在是破案时间。
……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身姿修长,目光平静。
他合上双手,指尖放在下巴下——这是他终于认真起来的标志:
“先把案子放在一边,我们来谈谈你对你父亲的依恋类型——有数据表明,单亲小孩或孤儿长大后,比健全家庭的小孩更容易选择大龄配偶,这是因为他们对“父亲”或“母亲”的潜意识渴求。”
他坐直了身体,紧紧地盯着路德维希的侧脸:
“你的情况不比孤儿好多少,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否有可能爱上你的父亲……我是说,你是否有可能有厄勒克特拉情节?”
路德维希小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路德维希小姐眨了眨眼:“……”
路德维希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哈?”
谁来告诉她,福尔摩斯先生到底在说什么鬼!
为什么话题突然就从埃及密码恐怖组织跳到了这么重口的问题上?
剧情君!文风乱了!这特么不是父女文!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一手的泡沫都蹭到了额头上:
“这个问题太荒谬了没有讨论的价值,先生……这已经不属于正常的世界的范畴了,请继续破案吧。”
夏洛克意外地十分坚持:
“不,案子先放在一边……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你长期对自己的父亲心存爱慕,会极大地影响你今后的恋情……”
……她对梵-路德维希心存爱慕?
她和路德维希教授特么连一面都没见过好吗?这是什么,跨越时空定律的不可能爱恋吗?
“我不在乎,完全。”
——因为这特么就是在扯淡好吗?
“请严肃对待你的工作,麻烦回到案子里来,谢谢。”
“哦,你不能对你自己的潜意识如此漫不经心。”
夏洛克皱起眉: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先生。”
路德维希打断他,顶着一头的泡沫回头: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你现在手里拿着的个杯子而易见是女性生殖器象征,因为它凹陷,你不在喝水,却没有把杯子放下来,这说明你潜意识里对母亲有极强的依恋情结,俗称俄狄浦斯情结……”
她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洛克:
“我亲爱的俄狄浦斯王,如果你想用弗洛伊德解释一切,你就掉进坑里了——难道你一直爱着你的母亲?”
夏洛克:“……你什么时候看了弗洛伊德?”
“住在你家的时候,复习累了随手翻了几本。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信奉精神分析。”
路德维希收起笑容:
“但我对弗洛伊德只有一个词的评价——扯淡。”
“那说明你只是粗略地翻了翻——哦,把你头上的泡沫擦一擦,你现在活像一只圣诞老人。”
夏洛克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那我们脱离弗洛伊德,谈一谈你和你父亲……”
“不谈。”
路德维希毫无商量:
“破你的案子。”
“案子不重要,我们只是来做几点简单的分析。”
夏洛克看着她的侧脸,流畅而没有停顿地说:
“你不用担心结果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这显而易见有点微妙,但如果你是因为在我身上发现了你父亲的性格特征才爱……”
他的话再一次被卡在了一半。
这次路德维希扔了一只叉子过来,语气里充满警告:
“破,你的案子。”
“……”
夏洛克接住那只危险的叉子,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allright.”
他双手合着叉子放在下巴底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
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举着叉子自杀的大猫。
“显而易见你在回避问题,这种态度十分可疑……但我们总能找到时间来谈这个,即便不是现在。”
路德维希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