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这么抱着乔雨馨一声一声的安抚。
医生终于来了。
给乔雨馨打了一针镇静剂，然后便是紧急的治疗，厉爵琛就站在旁边，看着乔雨馨眼角不断滑落的泪。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去缓解乔雨馨悲伤。
好久，乔雨馨终于安静下来，大概是痛的太厉害了，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
医生摘下了口罩。
厉爵琛急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道，“病人可能是神经上受了刺激，再加上忽然断掉的止疼药，所以，一时产生的不良反应。”
受了刺激，应该就是那封信惹的祸。
“那会影响明天的手术吗？”
医生有些为难，“病人的情况突然的恶化了，我怕……”
没有再说下去。
厉爵琛狠狠的咬了牙，“明天的手术必须成功。”
医生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退下了。
医生和护士们都走了，此时已是凌晨十二点半。夜色浓墨，真是一片冰凉，窗外忽然就下起了雪。
飞雪蹁跹。
好似飞向了死亡一般。
厉爵琛浮在乔雨馨的上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乔雨馨的额头，乔雨馨的脸上还有汗液和眼泪，厉爵琛拿了纸巾，开始替乔雨馨的擦。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
这情景仿佛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似乎完全忘了病房里还有一个方子轩。
方子轩轻轻的叹了一声，开了口，“厉爵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雨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厉爵琛专心的替乔雨馨擦汗。他指腹轻轻的滑过乔雨馨消瘦苍白的脸颊上。
他说，“方子轩，你看也看到了，你走吧。”
方子轩却是不走，他说，“我刚才听到了医生的话，雨馨的情况恶化了，明天做手术的成功率肯定会大大的降低。如果不做手术也许还能多活一阵子，做了手术可能就……”
就死了，就离开这个世界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乔雨馨这个人了。
“你给我闭嘴。”厉爵琛回过头对着方子轩狠狠道，“你马上给我滚走。”
“厉爵琛，你一定要这样吗？这是雨馨的生命，应该由雨馨自己来抉择。”方子轩不甘心的辩驳道，他看着乔雨馨这样，心里也是万分心疼的。
厉爵琛面对着方子轩，语气凉凉似寒冰，“由雨馨自己来抉择，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不做手术，难道是要等着病情再度恶化，就这么白白的看着她走吗？”
方子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厉爵琛，你应该把这些告诉雨馨。”
厉爵琛却是摆摆手，“方子轩，你不是看到雨馨了吗？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走吧，难不成还要我来请你走？”
方子轩叹了一口气，终是抬脚走了。
走出医院。
飞雪发疯了一般下的更大了。像是无边无际的叫嚣。
方子轩记得去年的冬天，他和乔雨馨约会的时候，乔雨馨还挺高兴的让他来吃冰淇淋，那时候，他们还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转眼，一年而过。
乔雨馨的气息就变得这样弱，这样弱。
真是世事无常。蓦然间，方子轩竟然发现自己掉落了一颗泪。
……
乔雨馨是在第二天的中午才醒过来的。她的嘴唇发干，嗓子也发干，整个人都像是被风霜打过了一样。
她动作迟缓的看着床边上趴着的人，她的手抚摸着那颗头颅，抚摸着厉爵琛的头发。
厉爵琛抬起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乔雨馨一有点动作，他就知道。
“你醒了。”
“嗯。”乔雨馨低低的应道。
她说，“爵琛，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说，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平时那种习以为常的笑容，只是目光放空的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如此的沧桑寂静。
“你胡说什么？！”他道。
他不喜欢听她口中说“死”这个字，这就像是一个对红尘丝毫没有留恋的人说的一样。可，他是决计要他的雨馨留在这个世间上的。
第290章 寒冷太巨大
乔雨馨没有温度的继续说道，“爵琛，昨天晚上，真的很痛，很痛，痛的，我觉得还是死了好，死了就不会痛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
又下雪了，今年冬天的雪格外的多。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声音似飘雪一般的虚无，她继续说道，“爵琛，你知道初雪时候我许了什么愿望吗？我许愿，我们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这愿望可能不能实现了。”
厉爵琛沉默着，手握住了乔雨馨的手，仿佛握住了乔雨馨最后的生命。
乔雨馨继续说道，“爵琛，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出去走了一趟，只是因为长期呆在这屋子里，我想着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然后，我听见了一群小护士的谈话。”
乔雨馨顿了顿，厉爵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隐隐的不安，紧跟着问道，“她们说了什么？”
“她们说，医生对着厉总撒谎了，其实，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像厉太太这么严重，拖了这么久的，恐怕百分之二十的机会都没有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乔雨馨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她勾起了嘴角想要笑，可是这笑却比哭还要难看，飞雪蹁跹，凉了一层心，“她们说，手术之所以安排在半个月之后，是因为医生也没有把握，不过是借着这个时间再想些对策罢了，她们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把止疼药当做救命药来吃的，她们说，厉太太真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她们说……”
“够了！”厉爵琛再也听不下去了，声音低了下来，痛了下来，“够了，雨馨，别再说了。这里的医生不可信，我会给你找更好的医疗团队。”
乔雨馨依旧笑，笑的悲凉，“爵琛，不用了，都一样的，结果都一样的。”
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
“不，不一样。”
厉爵琛忽然觉得经过昨夜之后，乔雨馨突然变了，变得有种看透了的感觉。可是，他不希望乔雨馨这样，他希望乔雨馨有些念想。
厉爵琛将乔雨馨的手握的紧了一分，“雨馨，那些是小护士乱说的，一切都会没事。手术已经安排好了在后天，后天就进行，手术过后，一切都好了。”
“爵琛，要是不成功呢？”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看着窗外。像是无悲又无喜的模样。
要是……不成功呢……？
不是连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都没有吗？
要是不成功呢？她上了那手术台，是不是就这样再也回不来了？
厉爵琛怔了半秒，霍然说道，“会成功的，不可能不成功。没有万一，没有如果。”
乔雨馨不再说话了。
飞雪，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地上，从昨夜到今天，已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厉爵琛就这样看着乔雨馨，看着乔雨馨凝神盯着窗外的雪，又或者没有盯着那雪。
许久，他开口，“雨馨，我读书给你听吧。”
我读书给你听吧，就跟以前你生病的时候一样，我读书给你听，然后书读完了，病也好了。
“好。”
厉爵琛坐在了床头，扶着乔雨馨也坐了起来，乔雨馨靠在了他肩头，听着他读着那本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的过冬，我们帮不了谁。我的一小炉火，对这个贫寒一生的人来说，显然杯水车薪。他的寒冷太巨大……”
寒冷太巨大。
厉爵琛忽然觉得身旁的乔雨馨体温是那样的低。
死人便是这样，身体冰冷又僵硬，没有温度的森寒。
乔雨馨，她……不……
……
主治医生和一帮小护士就颤颤巍巍的站在了厉爵琛面前。
厉爵琛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指点在了桌子上，一声一声的……
那声音充满了危险的节奏。
终于有个医生忍不住了，“厉总，您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应该就是关于乔雨馨的事情。
“是，我想向你确定，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那医生左右看了看，向旁边的医生寻求帮助，那旁边的医生本能的朝后退了两步，那医生只好回答道，“厉总，现在太太的情况严重了，所以……”
“你只管老实回答。”厉爵琛命令道。
那医生搓了搓手，终于回答道，“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成功。”
厉爵琛猛然的站起来，一脚踢开了椅子，那椅子飞的老远，吓得一众小护士缩的浑身直抖。
“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他咬着牙咀嚼着这一句话，心里头如同在滴血，道，“你们当初跟我说的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你们还一派镇定的告诉找谁都是一样的结果！结果呢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变成了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没有想到对策是吧，半个月的拖延时间吧……呵……”他又是一脚踢翻一个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