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在手术台上见过太多生死的医生,这样的场景,他们很熟悉。霍医生摘了口罩,数着秒针,等他走到一个吉利的数字。
就像婴儿出生时,接生的妇产科医生一般。
“阎墨。”季泽拉开阎墨:“行了。”
阎墨双手交叉,在纪殊的胸口一遍遍地做着心肺复苏。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白大褂湿了一片,紧贴着她的身子。凌乱地发梢粘在鬓角,她手中的动作还未停歇。
和徐爸爸的那场手术不同,那场,阎墨还冷静的电击,冷静地看待生死。
但对纪殊,她失态了。她可以拯救未死的人,但救不了一个死人。
“阎大人,算了。”开始有人劝她,开始有人拉她。
但她还在做,一次又一次地按着胸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监护仪的那条线。
她不够冷静,因为她从一个鬼差,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医生。
秒针终于停在了一个吉利的数字,霍医生抬头,嘴唇张开:“纪殊,1988年生人,死亡···”
当
阎墨用了全身的力,灌了些阳气下去,按了最后一下。
那根线,有了起伏。
“快。”阎墨招手。
医生们怔了怔,立刻又上前完成手术。
手术很成功,奇迹般的成功。因为有最权威的医生们,也因为,有阎墨。
季泽最后缝合,动作很流畅。阎墨在后面,给医生们分轮回号码牌。
“霍医生,章医生···”阎墨一个个地将号码牌分到医生手中:“明年,我们又能在人间相见。”
“阎大人,你也要安好,我们明年见。”说完,他们眼珠上翻,过了会,原来的灵魂又回来。
徐攸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捶了捶脖子看着监护仪:“手术,完成了?”
阎墨立在纪殊的身边,眼角竟有了些泪:“完成了。”
只是,她看了一眼纪殊的头顶,那串数字,还在不断地跳动着。
*
纪殊被推进ICU,天色早就是漆黑一团。从下午,到接近凌晨。她和季泽,站了近10个小时。
坐上车,阎墨和搬家公司通了电话。
“季医生,东西运好了。”她偏头,扬着笑。脸色暗了些,多了倦意。
季泽倒车出库,未说什么。
“手术成功,晚上有什么庆祝呀。”阎墨扳着指头:“家里,有啤酒么?”
“明天我还有一台肿瘤切除的手术。”季泽回:“早上还要早起。”
他没提今天的手术,也没提,阎墨手术室的失态。他和阎墨,也合作过一些手术,却从未见过,在病人快死亡时,如此执着的她。
他很担心,心里,也有些吃味。
阎墨见季泽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啧了一句:“以后得贿赂贿赂曹院长,让他将你的手术都调到下午。”
“下午?”季泽明知故问。
“这样你的晚上···”阎墨顿住,脸凑近了些,一张笑颜展在他的眼前。她看到,季泽的耳骨又烧了一片:“季医生,你现在真像被无良村霸调戏的良家妇男。”
恰好红灯,季泽停了下来,他眼尾上挑,勾了勾唇:“是么?”
阎墨刚想回应,手就被季泽固住。他解了上衣的两颗纽扣,挺括精壮的肌肉,现在阎墨的面前。
阎墨直了眼,笑意更甚。
季泽拉着她的手,伸进衣内,冰凉的感觉灼烧着阎墨逆流的血液。她也不客气,挠着季医生美好的小肉体。
再抬头,只听季泽云淡风轻地回:“我允许你调戏我。”
第34章
红灯跳至绿灯, 季泽的车还未发动。
“怎么?”阎墨的指尖滞在他的锁骨,抬眼,和他对视。
季泽没有回答, 调转方向盘。车行至路边的小道,四周寂寥, 空无一人。他停下车,熄了火。
暮色已浓, 浓得像墨。小道边是划不开的静谧。他沉默着, 阎墨也跟着沉默,彼此之间,只听得到邦邦作响地心跳声。
阎墨伸手,去转车上挂着的钥匙。下一秒,季泽的手覆了上来。他望着阎墨,只有短短地一会, 他们便心领神会, 手从车钥匙滑到了对方的身上。
阎墨的唇很诱人, 赤红可口,季泽凝睇着那双距离他咫尺之距地唇, 还没思考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像是吃着童年嘴美味的软糖, 他的眼睛红丝一片, 双手从她的脖颈,一路向下,轻佻开她胸前的两粒衣扣。
阎墨蜷缩在他的怀里,格格地笑着:“季医生, 你真是衣冠禽兽。”
季泽停了动作,清冽地笑了笑:“既然这样。”他调低车座,倾身将她压在身下。
“我不禽兽一下,岂不是很亏。”
说着,他便开始去解皮带,腰际的两根完美的人鱼线,顺着肌理的方向,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阎墨修长的腿,环上他的腰,应承着他的轻推慢送。
“禽兽。”她扬着笑,敲了敲季泽的脑袋。
季医生与她十指交扣,听了这声轻唤,禽兽地更为厉害。
*
早上门诊结束,阎墨到茶水间灌了一壶热白开。普外科的小护士进了,拖着下巴第一句就赞扬了阎墨:“阎医生,我发现你最近年轻了不少。”
年轻···
阎墨嘴角颤了颤:“是么。”
小护士挽上阎墨的胳膊:“有什么独特的保养秘诀么?”
阎墨啜了一口茶,低声问:“你有没有,谈男朋友。”
小护士脸一红,推了阎墨出门:“阎医生,纪公子醒了,你先去看他吧。”
阎墨点点头:“病房现在有人么?”
“血管内科的主任还在。”
“那我等一会。”阎墨抽开椅子,坐了下来。
小护士扁扁嘴,转身离开,到门口,想起来什么。半路折回,对阎墨耳语:“墨墨,季医生这么厉害啊。”
“是很厉害。”如果纪殊的手术没有他,最后成功的几率,定然很小。
“哦”小护士似懂非懂地点头。
“又快又准,时间还短。”手术的缝合,确实给阎墨省了很多时间。
“时间···短?”小护士脸烧得更红,张了张嘴,没再多问。
“不好么?”
“呃···我先去住院部看看”小护士吐吐舌:“你可别忘了早点去纪公子那。”
阎墨未言,垂头去看桌上纪殊的化验报告。到了血常规这项,她微微皱眉,心咣得一下,沉了下去。
时针指向6,下班时间。阎墨难得未收拾东西,而是坐在办公桌,双手抱臂静静地等着。
隔壁的几个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看钟,又看看她。到了6点半,阎墨还没走。
“阎医生,我们先走了。”几个办公室的小医生和她打了招呼,彼此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七点,季泽收拾下班。
“晚上想吃什么?”他淡淡地问着。
“当初你为什么说纪殊的手术不能失败。”阎墨突然问。
季泽依旧没有半点表情:“一来是医生不想让病人轻易去世,二来”他顿了一会:“是不想看着他父亲创下的基业结束在后辈的手中。”
纪迦是什么人,阎墨很清楚。
一个赌徒,一个嫖.客,一个纪家失败家族教育的典型产物。
他慢慢走到阎墨的面前,半弯着腰凝视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
“你在忧伤?”
阎墨的情绪藏得很浅。
“或许。”她的指腹,点在季泽高挺的鼻梁上,从上至下勾勒出一根线条。
手术的时候,她一直害怕,恐惧若是纪殊去世,她收完了纪殊的灵魂,还没被召回地狱怎么办。
她不想纪殊的手术失败,是医生想治愈病人,也是她不想面对未来。
季泽不知道,他起身,揉了揉阎墨的头:“回家等你。”
*
晚上,纪殊的病房终于没了人。阎墨悄悄带着骨髓穿刺包上楼,轻推开纪殊的房门。
门没关,纪殊躺在床上,一双黑洞深邃的眼睛,对着天花板。
“你来了。”他没动。
“给你做骨髓穿刺。”阎墨回。
纪殊翻了个身,解开上衣,置在一边。
他今天,静的可怕。
骨髓穿刺很疼,但病房的空气却凝固着。咯咯作响的牙关打颤声,尽管细微,但阎墨依旧听得仔细。
“不用忍着,纪公子。”她说。
“习惯了。”末了,纪殊回。
“那我先走了。”
纪殊起身,牵住她的手,从背后,拥住她。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淡淡烟草味,顺着晚风钻进阎墨的鼻腔。
阎墨挣了挣,纪殊未再松手。
他一手关了病房的灯。因为这样,阎墨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纪殊。”阎墨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松手。”
他将头置在阎墨的肩窝:“老子不松。”他扯了扯唇角,张扬了几声。
阎墨运了几分力,刚想拍开他紧紧箍住的手,纪殊细若游丝地声音,又想响了起来。
“阎医生。”他问:“人死了,真的可以转世么?”
阎墨顿住:“可以。”
他嗤笑了一声,埋在阎墨的肩窝,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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