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琢哑然张张口,后悔与他说起,只得戏谑道:“我只是猜测,你哪想得那么多的……生意上都没见你这么用功钻研……”
谢雨柏无所谓地耸肩,“生意哪有人有意思,是吧。”
警察主要询问与封泽有关的事,常鸣之后王琢和谢雨柏两人也被留下。至于针对蔡堂燕的,只能等到她次日醒来。
常鸣换好衣服后在医院守了一夜,劫后余生的隐隐兴奋让他无法入睡,据他所知的绑架案里,几乎很少能安然归来,现在她好端端躺在他眼前,不知是为封泽的疏忽侥幸,还是应该感谢命运终于眷顾她一回。
次日一早,常鸣先醒,从洗手间出来发现蔡堂燕已睁开眼,木愣愣看着他。
“醒了。”常鸣说,像再寻常不过的早晨问候。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简简单单的表白却说不出口,太煽情不是他的风格,他一瞬不瞬回视她,仿佛怕她又凭空消失一般。
她嘴巴张了张,常鸣立马问:“是不是渴了?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常鸣以往也不是对她不体贴,不过失而复得的关心叫她受宠若惊。喉咙的确有些痒,她点了点头。
常鸣兑好一杯温水回来,发现她正用手试探地摸下颌的纱布,没有镜子,她每一下动作都小心翼翼。
“伤口不大,过些天就能好,没关系的。”
她沙哑地嗯一声。
怕她张嘴拉扯到伤口,昨晚常鸣还准备了吸管,现在蔡堂燕感觉自己被当小孩一样伺候。
“感觉好点了吗?”为了方便她回答,常鸣主动使用简单的选择疑问句。
蔡堂燕回:“好多了。”
“不舒服就别急着说话,等伤口好些先。”
她挤出一个笑,拖着伤口那边,“哪有那么夸张……”
“能歇着就歇着,不急这一时半会。”
蔡堂燕放下杯子,伸手要抱他,这三天她近乎虚脱,两条手臂有点不听使唤,姿势僵硬倒也揽住了他。
她很少有主动的时候,即便积极与他亲昵,也要装作不经意碰上的样子,现在确实不带犹豫与羞赧,仿佛怕他眨眼就消失了一般。
常鸣也回抱住她,下意识地更用力,又怕勒疼她,只得放轻点。
“谢谢你……”她在耳边喃喃,“真的……”
常鸣听不惯她的客气与疏远,“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当我是谁呢。”
可除了感谢她没有其他言语,甚至心中的爱也及不上这种被他好心呵护时想要反哺的欲望,也许这种心态在爱情里是不正常的,但她自认是并不是消极的,便一直没有去刻意压制。
这个拥抱很短,来不及把彼此身体里的侥幸与愉快通过体温和力度交换完,蔡堂燕先才常鸣怀里离开了。她从常鸣的肩膀上,瞥见探头往里看的一件蓝衣服。
两个陌生的警察走进来,“打扰到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
常鸣理了理衣服,站起来镇定地对他们说:“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们改天再谈可以吗?”
他小手指被人拽灯绳地拉了拉,蔡堂燕声音明显弱了,“常先生,我没事的,让他们问吧……”
被拆台的常鸣略有不快地低头瞪了她一眼。
“我真的没事,反正迟早要说的……嗯?”
常鸣在她求饶般的眼神里败阵下来,坐回她床边。
“那你们问吧,我在这陪着她。”
为首的警察说:“常先生,恐怕这不太方便吧,你看要不还是回避一下……”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是伤者的家属,有权利陪着她。”
“这……”
蔡堂燕咬咬牙,打断两边的争执,“让他留下吧。反正……他也是要知道的……也省得……你们再传达一遍……”
这话里有话的含糊,把常鸣给镇住了,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警察只得摊开记事本,取出笔道:“那蔡小姐,我们开始吧。”
第五十四章
蔡堂燕不自觉欠身, 把封泽发泄似的倒给她的料一一抖出来,她的叙说不是太流畅, 低沉的音调也让她听上去像喃喃自语。越说脑袋越低,像羞赧得仿佛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观察她表情, 等蔡堂燕大致说了一遍,终于听出她让常鸣也留下的缘由。
“所以说,封泽承认是他出钱指使你哥蔡江豪去撞常先生……就因为常先生可能发现了他的身世, 并可能会阻碍他的事业与婚姻?”
蔡堂燕基本把封泽的话复述一遍,并未加入自己的推论,但实际意思也差不多。
“他说查他账户, 会发现问题……”
“蔡小姐, 你可以对你以上实话的真实性负责吗?因为人在应激状态下可能会混淆记忆,把一些臆想出来的东西当作事实, 这几天你被封泽囚禁,日子肯定不好过,如果记错了什么,我们也是就可以理解的。现在封泽已死, 你的话将会作为呈堂证供指证他的所作所为,这会涉及到多案并查, 所以我们要跟你一再确认。”
蔡堂燕也希望这是幻觉, 她可以免去心理责难。不敢看常鸣表情,她重重点头。
“荒唐!”常鸣站了起来,惯常地顺手用拐杖墩地,“我压根不知道他的底细!”一个莫须有的“过错”夺去了他的一条腿, 常鸣心中郁愤难平,两厢望着蔡堂燕和那两名警察,前者垂头丧气,后者眼神微妙等她的反应,无论哪一种他如今都不愿看到,“我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多邪门歪道,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一切都成了事后诸葛,他残缺的左腿时刻提醒着他的失算。
“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话是冲着蔡堂燕问的 ,稍不注意又是一副心火上头的模样,她慌张得脑袋缩了缩,也许封泽有点料对了,她和常鸣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对不起……”她朝他点头道歉,可也无济于事,她的道歉反倒让他们和两个陌生人之前气氛变得诡异,从一场例行公事的询问变成她的忏悔会。
常鸣一时怔住,虽然她也遭受过蔡江豪的迫害,但两人法律上的兄妹关系维持了多年,很难立马把蔡江豪的责任从她身上撇开,他的买命钱在她的家庭可以说是四面八方渗透开来的。
她的道歉,接受也不对,拒绝更是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他进退维谷。
常鸣握紧手杖,缓了一口气说:“你们聊着,我先出去。”
说罢步出了病房。
常鸣也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只是直觉不想再呆在那间屋子,面对那些人——包括蔡堂燕。从当初对她有所怀疑,到有所保留再到坦诚相待,摒弃她与这件事有关的想法后,事实残酷地打了他一耳光。诚然他相信她并未参与此事,但感情上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她与此牵连深重。
病房里的蔡堂燕又将警察想知道的部分重复一遍,并签了名。警察离开不久,胡嫂提着保温饭盅进来了。她稍感安心,常鸣这人好在不够狠心,没有赶尽杀绝让她孤立无援,胡嫂能来,也许还是有转机的。
蔡堂燕一直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什么信心,物质条件的差异让她长期以来都是被动接受那方,至于精神上,她也或多或少依赖常鸣,而她回报给他的几乎很少很少。也许感情不应计较付出与回报,但他们之间感情差距她由始至终想付出什么来拉平。
蔡堂燕默默把胡嫂带来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打听:“胡嫂,常先生……是回去了吗?”
这段时间胡嫂隔三差五就要来医院给蔡堂燕送饭,虽然好奇原因,但蔡堂燕于她总归是外人,说不定哪天就见不着了,也不好表现得太热心,一切尽心尽力的以礼相待。
“可能是公司忙,先回去了。你一会想吃什么水果、晚上想吃什么菜尽管告诉我就好。”
蔡堂燕不自觉用勺子轻轻磕了下碗底,“那他……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话一出口那点不自信又泄了底,这些本应该亲口问的问题却要托他人来打听,两人当下关系不言而喻。
她挽回面子尴尬地说:“算了,他这几天应该很忙吧,休息一下也好。”
胡嫂也不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转移话题说:“晚上我继续给你带粥吧,清淡点容易消化,伤口也好得快一些。”
留院观察一天无大碍,次日,蔡堂燕等钟叔帮忙办好出院手续便跟着他一块回常鸣家,至始至终他没有出现。
也许还在忙,毕竟他担心了三天,也需要善后。蔡堂燕为自己开脱。
常鸣的确暂时抽不开身,常锦临收到风声来找上他了。
“我以为你跟唐老头家的女儿没完才闹出这么多事,没想到另有其人啊。”
常鸣把他请进办公室好茶伺候,常锦临端着茶不喝,先开门见山调侃起来,常鸣能出现在办公室,精神状态不算太狼狈,说明事情尚在可控范围内。
常鸣不知他了解到那一层,保护自己不露底才是关键,即使他事后知晓全部事情,也比他不打自招好。
“您工作时间大老远跑来找我,不会是为了闲聊吧,‘时间就是金钱’可是您教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