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她说今天要出早点和上课的同学逛商城,所以我也给她做早点饭。”胡嫂说,“没有见她回来呢。”
常鸣只好吩咐如果她回到家,马上给他回电话。
胡嫂没意识问题的严重,吞吞吐吐地问:“小二哥,你就当我人老了多嘴一句,你们……又吵架了吗?”
常鸣当真回想一遍,肯定回复她,“没有。”
第二个电话打给唐翰飞,那边语气一扫往日的阴沉,乐呵呵打趣:“常总,大晚上的有何贵干啊?”
常鸣捏了一把眉心,情况紧急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说:“唐老,今天下午燕子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啊,前几天之后就没联系过了。”提起蔡堂燕的事,那条声音瞬间绷紧,小心翼翼起来,“你知道她跟我向来不合,没事不会找对方,免得徒生不快。是出什么事了吗?”
唐翰飞不是敌人,他仍需依赖他,常鸣猜他应该不会撒谎,但他曾和封泽一丘之貉,难免让人不放心。
“唐教授,燕子不见了,今晚下课后没见回来,咱们的事她最好别知道,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约定我会严格遵守。但你说的 ‘不见了’什么意思?”
心急如焚的常鸣显得不耐,“字面意思。”跟这个对蔡堂燕来说等于半个陌生人的男人没必要多费口舌,但以免信息遗漏还是先与他打声招呼,“唐教授,如果她联系了你,务必马上告诉我。”
常鸣这一夜恍恍惚惚,折磨自己对任何人没有好处,但他就是辗转难眠。他不敢却不得不一一设想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法。
他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第一也想到了绑架勒索,最近身边那个消失的人实在让人难以放心,但又想到他已自顾不暇,逃亡才是首选,按理不会再冒风险露面犯事。又想到一些妇女被拐案例,觉得此种可能性不小,但第一个想到的是蔡堂燕不成器的哥哥,临近开学他会不会来堵蔡堂燕,把他抓回去完成那荒唐的婚事——他显然都忘了她还是“逃婚”出来的。越想越觉得后者可能性大,如果真是如此,对方几乎不会主动联系他,看样子常鸣得再跑一趟蔡堂燕老家。
天一亮,常鸣便吩咐钟叔往宾南县围峰山赶,到了当地还是老袁顶事,换上老袁开他的凯美瑞载他前往。
“常总……还是上次那家吗?”老袁瞧了一眼副驾上的眉头紧锁的老板,语气规矩许多。
“开快点。”常鸣吩咐。
老袁不着急发动汽车,上次的经历让他变得谨小慎微,转头问:“常总,要不多叫上几个人?”
这趟去几乎是抢人而不是找人,但要是蔡堂燕不在家,那就等于请人看他笑话,常鸣思斟酌后说:“一会,等我摸清楚情况再让一起来吧。”
老袁只能说好。
村子没什么大变化,山间泥路依旧开得老袁值心疼昨日刚洗净的车。
蒙了一层灰到了蔡堂燕家附近,常鸣迫不及待下车,老袁怕历史重演,犹犹豫豫跟上去。
常鸣这一宿熬出一身急躁,在蔡家门前勉强压制住一些,没有直接闯进门,但那道嗓子的戾气也收敛不到哪去。
“蔡堂燕——”他直接开喊,重重拍着门板。
老袁掩护似的左右张望,刚早上九点多,干农活的估计已经离家下田去了,蔡家也大门紧闭。
邻居有个黑兮兮的小孩挠着屁股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老袁实现扫过,他又如土拨鼠般缩了回去。
又喊一遭,惊飞了屋檐上的小鸟。
门内一阵窸窸窣窣,门后传来拉开铁锁的声音。常鸣退了一步,大门朝里被拉开了。
一个父亲年纪的男人疑惑地盯着他,说了一句话,常鸣起先没听清,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方言问他找谁。
“我找蔡堂燕。”知道这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常鸣勉强维持基本礼貌,眼神却往屋里溜,但墙壁阻挡,压根看不出什么。“让她出来。”
蔡光远换上普通话,唉声叹气地说:“燕子都几个月没回家了,你来找她也没用。”
“她哥呢,她哥在不在,叫她哥出来。”
蔡光远一天找他儿子,第一反应是债主上门了,又看他衣着光鲜的样子,越看越像,于是躲闪道:“你、你找他做什么?他也不在,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拆台似的,里屋响起哐当一声巨响,像打翻了凳子之类东西。
蔡光远脸上唰地变了颜色,支吾辩解:“猫、是家里的猫、打翻的。”
常鸣拨开他挤进屋里,老袁也护主地跟上,并提防他对常鸣背后偷袭。
常鸣直接走到一间敞开的屋门前,屋内没开灯,刚从太阳底下出来的他好一会才看清屋内状况。
屋内光秃秃的,没什么值钱的家具家电,只有一张旧床和旧衣柜,的确是打翻了一张凳子,凳上原来大概放了脸盆,一地水湿了水泥地板,显得更肮脏混乱。脸盆边床上躺着一个双腿打了厚石膏的光膀子男人,风扇在旁边呼呼作响,但吹不走一股霉烂腐败的味道
男人用方言嘶声叫吼着什么,但眼神定在常鸣身上时,骂骂咧咧戛然而止。
他在怕他。常鸣又感觉到了。
这是蔡堂燕的继兄,难以想象上回虽然败走但身板依然魁梧的男人如今直愣愣躺在床上。
蔡光远插身进来,扶起倒地的凳子,边捡脸盆边埋怨道:“不是让你等一会吗,急什么急。这又要费劲收拾了吧。”
蔡江豪躲在蔡光远的影子里不敢看常鸣,后者却踏进屋里居高临下问他:“我是蔡堂燕的男朋友,燕子昨晚没有回家,她这段时间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蔡江豪如今的颓败推翻了常鸣先前的设想,这人看样子腿断了,别说绑架,怕是连吃喝拉撒也得借旁人之手,蔡堂燕的失踪变得愈发不详起来。
蔡江豪在蔡堂燕面前膨胀如恶霸,到底没钱没势,也只是个专挑软柿子捏的人,他虽不清楚常鸣来头,但看样子总优于他太多,加之连体格这项最后的武器也不及人家一个拄拐的,登时萎了。
蔡堂燕的怯弱尚可忍耐,蔡江豪的欺软怕硬只显得窝囊,常鸣不耐地拐杖遁地,“我问你话呢,燕子有没有联系过你们。”
“没……”回答的是蔡光源,他揣起脸盆,为被常鸣搅乱的生活节奏烦恼,“她跑了,连户口都带走了,不会回来了。你们上别处问去吧。别来我们家了,我求求你们了。”
这个男人轻而易举低了头,常鸣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合情合理。如果蔡堂燕的继父能够稍微硬气几分,她也不会落得被蔡江豪欺压到走上岔道的境地。
常鸣又盯了蔡江豪一遭,那人始终一言不发,此刻甚至闭目装睡。但因为他无法翻身,光膀子平躺竟如同死尸一般。
常鸣不甘心问道:“他这腿怎么弄的?”
“别问了,你们走吧,要我跪下来求你们吗?”
“……”
常鸣低头致礼,和老袁离开了无生机的蔡家。
老袁开车前在外面打了通电话,快到达工地又接了一个,这次没避开常鸣,车停边上示意他等会,听那边讲起来,不时“这样啊”“真的啊”感叹几句。
常鸣不耐又不安地一下一下用手指点着车窗。
“问出来了,”老袁挂掉电话突兀地开头,“常总,我问到那人的腿怎么断的了。”
手指安分下来,“你说。”
“你猜怎么着,被人给打断的。”老袁手背击了一下另一只手心,“前面他妹妹不是跟那个石凯旋订婚了吗,证都领了结果在民政局给人溜走了。后来石家另外找了一个姑娘,然后问那人要回彩礼钱,可那人烂赌,早输光了,家里也没个可以抵押的东西,所以就被人打断腿了。这种人也是该。被打残都不同情他。”
常鸣冷笑两声。
蔡江豪倒下去了,他非但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促狭愉悦,相反心情沉得更厉害。
离蔡堂燕失联已经超过十五个小时,他还要经受九个小时的煎熬,才能借助警方力量。
他不怕煎熬,只怕痛苦到最后成为徒劳。
刚想电话钟叔准备回城,常鸣的私人手机率先响起,一看屏幕,一颗心堵到嗓子眼上。
蔡堂燕的号码。
常鸣立马接起,“喂,燕子,你在哪?”
那边片刻的安静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常鸣残存的理智让他迅速掏出另一支手机,调出录音机开始录音,同时点开免提键。
“……封泽?”常鸣做排除法得出答案并不算高明。
“常鸣,算你还有点聪明。”笑吟吟又沙哑的声音。
“燕子在哪里,妈的我告诉你最好别动她——”
录音机的波形剧烈起伏,常鸣被他生生打断,“不想她死三天后晚上九点来澜港码头,我要二十万美元的现金,还有一张可以安全出入境的护照。百来万人民币换一条小姐的贱命,很值了吧。”
常鸣咬牙切齿,“你做梦!现在外头到处在通缉你,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封泽怪笑,“你想要她活着,自然就能做得到。你要敢带条子来,她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