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将笑未笑,淡淡道:“我坐得有点久了,你得拉我一下。”
于是蔡堂燕朝他伸出手。
常鸣与她十指相扣,确认存在似的紧紧握了一下,依旧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早晨空气好,我们散会步吧。”
他牵着她走,把一个活力的早晨走成了慢吞吞的夕阳红。
“常先生——”蔡堂燕终于开口,“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常鸣沉浸在异样的喜悦里,闻言愣了一下,停住问:“我没说过吗?”
蔡堂燕无辜地摇头。
“那你记好了,我叫常鸣。”他忽地把她拽近一点,嘴角莫名笑意,“‘燕子常鸣’那个‘常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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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带小孩回家
第三十五章
下午蔡堂燕依旧回去打工。关系确定的时间太短, 对她的生活暂时没造成明显冲击,这当属她妈妈离世后的一抹彩色, 可除常鸣之外依旧黑白两色。
但不代表她内心毫无波澜,划除中学时代无疾而终的暗恋, 这到底还属于她严格意义上的初恋。尤其跟常鸣的情况又比单纯的恋爱更复杂。恋爱意味着牵手、拥抱、接吻和做/爱等肢体接触。她和常鸣都经历过,只是往后多裹上一层感情,这些举动会比以前多一层甜蜜和刺激?
光是想想, 蔡堂燕便打起寒颤,半是羞耻,半是更羞耻的遐想, 犹如窥见的是他人之事, 此时此刻不再是自己。
好不容易把念头压制回巢,扰人心神那位又出现了。
常鸣找她吃饭, 像却她就食不下咽似的。
高中时候,班上一位女生和隔壁理科班男生谈起对象,那男生一放学就遮遮掩掩等人差不多走光才和她一块去食堂吃饭,风雨无阻。
可见恋爱一事虽搭配不同, 甜蜜之时,其中人之心境无论年龄大小竟也没多大差异。
蔡堂燕对和年长八/九岁男人的短暂未来稍微定了神。
蔡堂燕下午穿的广告人偶服, 大热天生生焐出一身汗, 下工后她在洗手间用湿巾擦了多汗的地方,又换上挎包兜来的另一套短衫裤,对镜子拢拢头发,上了层粉底后出去。
常鸣已经等在购物中心一楼的室内溜冰场旁, 倚在栏杆边享受习习冷气。
“常先生。”蔡堂燕在背后叫,大步走近,也扶上栏杆,看冰场上溜转叫喊的人。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近了,但还有半个人,常鸣不太满意。
“我叫什么名字,忘了?”
蔡堂燕侧头,想琢磨他是玩笑或是生气,然而毫无表情的脸只透着一本正经。
“没有。”
“那怎么不叫?”
蔡堂燕抓着不锈钢栏杆的手不自觉转了半圈,常鸣不让步,“叫啊。”
“常……常、常鸣。”语速由慢突变飞快,一次长长的干呕之后,喉中异物嗖地一下飞出。
听她叫得像“肠鸣”一样痛苦,常鸣也难忍地眉头微蹙。
蔡堂燕小声辩解:“不太习惯……还是‘常先生’比较、好听。”
这人也奇怪,明明只是有话直说,常鸣却感觉被溜须拍马一通,刚才气结登时通畅了。过后回想,大概是她很少明确表现自己的喜恶。
“那再叫个听听。”
“常先生。”
“听不清。”
提高声也不觉笑,“常先生。”
呵呵。常鸣心头一喜,捞过她的手把玩,拇指自然摩挲上她的食指,忽来的招数又是吓得蔡堂燕小小一惊。
他牵着她眼沿溜冰场外围走,“你会溜冰吗?”
蔡堂燕说:“不太行,我平衡能力不好,老是摔倒。”
常鸣安心地说:“正好我也溜不了。”
“……哦。”
常鸣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他已换回寻常打扮,长衣长裤拄拐杖,白衬衫袖口工整地卷到手肘,依旧拄那根精致的手杖,与往日的他别无二致,显得今早的暴露自己好似只是场作秀。
常鸣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只给你看就好了。”
蔡堂燕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我说的‘面对你的腿’不是让你把短处露出来,而是像个普通人,该怎样就怎样,当别人不小心发现的时候……不要因为秘密暴露就冲人发脾气,也许别人比你更难堪呢。”
话里的“别人”不是“别人”,曾经是她自己,常鸣听出来了,诚恳说:“我这臭脾气二十几年了,一时半会改不了,但是我能保证的是不再冲你发火。”
随随便便就捡到一项保证,蔡堂燕讶然,保守地嗯一声。忽地想到什么,偷偷笑了。
“笑什么?”
摇头。
“说。”
还笑。忽然被猛地一揽,她撞进他怀里,温热气息贴到耳边,“再不说我捏你腰。”离开之际,他甚至抿了一下她耳廓。
她哪经得起这番撩拨,当下便招了:“我说——嗯,要是你冲我发火,我跑开就是了,反正,你没我跑得快。”
“哎,你——”
她还真的作势要走,常鸣把她攥死紧了,又记起她腕上伤口,不觉松了些力气,却也忍不住笑出来。他越来越习惯她无伤大雅的调侃。
趁他精神松懈,蔡堂燕抽开手,常鸣抓了个空,以为她闹着玩,又要去捞她的手。
“常总……”一条相对不熟悉的女声迎面而来。
是他那装饰公司下的人事头头,正和她先生一块逛街。常鸣自若地打了招呼,眼角瞥见蔡堂燕在旁嘴角勾出礼貌笑意。
“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们也还要赶回家。”对方分别望了两人一眼,搂着自家先生胳膊离开。
常鸣说:“你认得她?”不然不会比他反应还快。
“哦,之前她面试我。”
“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不现怒容,却也没来牵她的手,蔡堂燕不知所措地摸摸结咖的位置,那里套着一个运动护腕遮着。
“也不是大事,就面试一下前台。”
常鸣自嘲地笑,“我先前要介绍你去你偏不去。”
“……”
“她为什么没要你?我这也不是什么大公司,要求不高。”
“不知道。”
饭馆在四楼,蔡堂燕跟着他乘扶梯,只见他目视前方,没有再聊天的意思。
她低声说:“你生气了吗?”
第一遍他没回她,蔡堂燕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衣袖。
“常先生……”
他侧头洗耳恭听的模样。
“对不起。”
“哪对不起?”
“……说不上来。”
他鼻子哼一声,又继续转下一个扶梯口。
这顿饭吃得显然不对滋味。两人恹恹对着一桌好菜,一个是气的,一个是身心俱疲。
常鸣料着她一下午累了,提出送她回去,蔡堂燕干脆同意了。
高峰期的交通将两人间的低气压延长。到点常鸣下车送她,短短几步路即将到尽头,蔡堂燕终于憋出徘徊嘴边已久的话,“常先生,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吗?”
常鸣站定。
“我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他们的关系就似喜阴植物,在两个人昏天暗地的小天地里兀自生长,一旦曝露阳光下,接受众人种种眼光,便一蹶不振。
说常鸣没有格外考虑她脆弱的自尊,那是假话,他们年龄和生活环境之间的鸿沟,足以造就两个意识和行为相悖而驰的人,常鸣觉得自己做得不错,而她依然妄自菲薄,他的确难掩失望。
“蔡堂燕,你为什么选择跟我在一块?”
“啊?”
“回答我。”常鸣盯着她的眼,“正面回答我。”
“因为……你不打我……”
“……”
纵然做好千般设想,稍显滑稽的答案还是让常鸣大跌眼镜,但她回答得认真,好像真有其事,也稍微缓和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蔡堂燕补充说:“我是说真的,我最亲近的人都打,我哥打,我妈也打。”
“好。”常鸣点头,“但你以后会发现不打你并且喜欢你的人很多,你也跟他们走吗?”
她嘀咕:“……又没有遇见别人。”
常鸣不理会她的辩驳,继续道:“那我告诉你,我既然选择你,说明心里认为你和我是平等的,你足以和我相配。”
突如其来的告白坦率而真情,蔡堂燕被震得移不开眼神,直愣愣盯着他,想要他再重复以确认并非幻听。
“你说的我不打你,那是因为你要平等,要被尊重,而这些我都能给你。”
被人一针见血剖析心事是件非常难为情的事,仿佛放个屁都能猜出上一餐吃了什么菜。蔡堂燕耳边嗡嗡,像跟外界隔了一层屏蔽,常鸣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去模糊了。
她突然踮起脚,刹那间,耳边真真正正安静下来。
“唔,平等……”她依旧如小虫吱吱低鸣。
常鸣回味地舔了舔唇,的确不太像自己的味道,宛如中了蛊,一时忘记刚才训话内容。
蔡堂燕撒腿跑开四五米,这样距离和光线便能掩盖她的羞赧与慌张。
“回来——”常鸣喊,唇形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