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抬头看她,眼里先是迷惘,如隔雾看人。
蔡堂燕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更热,“……有点痒。”
常鸣鬼使神差又挠一下,蔡堂燕嘴上倒是忍住笑,身体却不由自主战栗,常鸣搂着她,周身上下都感觉到她的笑意,传染似的让他也笑了。情不自禁亲在她脸蛋,这一口吻得不含情-欲,蔡堂燕被奖励得有点飘飘然,就要回吻他,常鸣却偏了脑袋,不着痕迹错开了。接吻的缺失让这段关系跌回最本质的地方。
常鸣反手关了灯,窗帘遮光效果极佳,屋里登时坠入黑暗。
蔡堂燕被掉了个面拉到床边,比起对黑暗的本能恐惧,身后男人掌控的世界让她更加防备。
她呼吸加深,不安如黑色铺天盖地。
他的探索让她的身体涌起新奇又难为情的反应,还未来得及细察,疼痛毫无预兆袭来,她怀疑皮带金属扣或者撕开塑料袋的声音是幻听,只确定自己反射性的闷哼。
常鸣气息有点急,皮带扣不知撞击到什么,沉闷奇怪的声响里不适感一波一波侵蚀着她,也反噬了常鸣。
常鸣忽然停止动作,一个“蔡”字刚要冒口,又忘记她名字,干脆作罢,沉声道:“你以前没做过。”
蔡堂燕不由自主往声源侧头,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可见常鸣轮廓。
她以为是问句,便答:“不是……好久没做过,有一段时间了……”
臀部惩罚性一巴掌跟扇在她脸上,然而常鸣没有恶劣的兴奋,“你当我白痴呢,我最讨厌骗子。”
蔡堂燕咬死一个回答,“我没有骗你。”
随之而来是松动的势头。常鸣喉咙发出痛苦的干呕声,很低很低,像野兽梦中不自主的抽搐。
沉默,凝固。
“……常先生?”
“闭嘴。”
“……”
蔡堂燕乖乖咬起下唇。
背部再次被抚触,不可思议的温柔,她起了鸡皮疙瘩。常鸣从背后搂住她,一起倒在洁白的被子上。胡茬在蝴蝶骨上的扎痒告诉她那是一个吻,接着是肩头、因下巴扬起而绷紧的脖颈,最终止于薄薄的耳垂上,辗转、品咂。他粗糙的手覆盖在她肩头,温度开始启程,沿着她凉滑的胳膊往手掌而去,在朝圣终点与她的会合——常鸣与她十指相扣。
十指连心,手势比姿势暧昧。
她再次强烈感受到他的律动。他们像一对勺子紧贴,常鸣不知何故还穿着衣裤,但很快被薄汗渗透。蔡堂燕远谈不上享受,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耐心与照顾,常鸣敛起起初乖张的激情,好似她才是今晚的客人,他在服务她。
惶恐的想法让她脚趾头也蜷缩起来。
最后一刻来得比想象的快,近乎戛然而止,徒留他剧烈喘息。静下来后触感集中而敏感,蔡堂燕身后紧贴她的两条腿出现微妙的温度差异,常鸣的左腿比较凉。
他起来得也很快,蔡堂燕还虾子一样弓着。摸索的声音传来,接着身旁床垫下陷,一沓人民币被沉默塞进她手里。先前的旖旎遐想灰飞烟灭,褪去温柔的外衣,他们袒露出最开始的交易关系。
蔡堂燕忙说:“有人之前给过了。”
常鸣没解释,只道:“房间到明天中午,你走的时候直接到前台退房就可以。”
足音远去后夹了片刻寂静,关门声响起。
从完事到离开,常鸣停留不到一根烟的时间,来去匆匆仿佛只在高速公路加油站稍作停留。
蔡堂燕等了好一会,确认常鸣不会折返才探手开了灯点钱,数到一半停住,不自觉摇头又回头重新数一遍。
五千,比之前“预付”的多。
蔡堂燕那份未知的惶恐更重了,起身时慌张踢倒了垃圾桶,滚出的纸团间混了一个异类。
那是一条皱巴巴的塑料薄膜,还干燥干燥的,像风干的肠衣。
第二章
蔡堂燕没多做停留,匆匆穿好衣服打了辆车离开酒店,身下依旧残留酸涩的异物感。
租住的地方在一片密集堪比竹林的握手楼,巷道昏暗,头顶电线网线将夜空割得四分五裂,在门口刷门禁都能听见楼上夫妻吵架声混进杂货店的人声里。乘电梯上了楼,开门打亮灯,还未来得及换鞋,床前泡沫垫上横着的一条“尸体”便夺去所有注意力。
“尸体”闻声而动,支着脑袋转过脸来,因为脖颈拧着,眼角怪异地吊起,比常态更多几分狰狞。
蔡堂燕弯腰够鞋帮的动作凝固了,旋即直起身提腿往外跑。“尸体”也诈了尸,一跃而起,提提松垮的腰带,趿拉着鞋追上去。
“回来——!”蔡江豪粗声喝止,蔡堂燕当然不会乖乖就范,没空等电梯,便往楼梯间钻,到底男人步子大,没几步蔡堂燕头皮发麻,蔡江豪揪住她一抓头发,把她往屋里拽。蔡堂燕呻-吟着,五官拧成一团,只得跟一只被拎住后脖子的猫一样,边护着头发边顺势后退。
蔡堂燕被甩到泡沫垫上,代替蔡江豪变成那条“尸体”。
蔡江豪拉拉裤管蹲下身,先咧嘴一笑,然而示好失败,眼里贪婪毕现。
“我去等你下班没等着,听说你跟客人出去了,怎么那么早回来了?”他歪嘴用小手指搔搔嘴角,“我还以为你明早才回来,正打算睡一觉。”
蔡堂燕捂着脑袋,从凌乱头发间怒视他,“你是不是又赌输了?”一旦没钱,蔡江豪就会去“等”她下班,搜刮客人给的小费,哪怕已经没收她的身份证和工资卡。她半坐起来,“你哪来的钥匙?”
蔡江豪不接话头,让她清醒地晃晃她肩膀,搓着手指头,“?今晚赚了多少?好妹妹,救济哥哥点。”???????????????????????????
“没有。”
蔡江豪当然不信,目光触及边上的挎包,蔡堂燕也留意到他眼神,两人如守门员救球,一同扑向那只挎包。蔡江豪先捂到包身,蔡堂燕眼疾手快捉住包带,两厢撕扯起来。
“放开!”
“这我的学费——”
蔡江豪姿势占了上风,一直起身就险些将之夺过,蔡堂燕困兽之斗地握住不放。蔡江豪也不留情,提脚往她门面踹,蔡堂燕见势不妙,立马松手滚到一边。
“老娘的住院费还没着落哪轮得到你的学费。”蔡江豪嬉笑着挥着挎包,边打开边说,“这就对了,明知道抢不过,费那么多力气干嘛呢,是吧妹妹。”
说罢一屁股窝进唯一的单人沙发,把包里东西尽数倾倒在膝头。手机、钱包、口红、公交卡等等乒乒乓乓掉出来,蔡江豪拣过钱包,其他都扫到一边,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蘸着口水数着,半途还掀起眼皮警告他的好妹妹一眼,提防她过来抢。
然而蔡堂燕认命地靠床柱而坐,像条任人摆布的棉被。
蔡江豪捏着花花绿绿的纸币朝蔡堂燕扬了扬,口吻嚣张:“怎么才一千?初夜都那么不值钱了……”
蔡堂燕哂然,“你倒是去卖卖看,倒贴一千都没人要。”
蔡江豪正把钱塞进后裤袋,闻言气急,一手又要摁住她一手挥起手掌,蔡堂燕反射性地抱头缩成一团。
蔡江豪仅存的零星拿人手短的觉悟复苏,手臂尴尬地垂下,掩饰地又去提了提裤腰。
“不错啊,都有经验了……”
蔡堂燕迟迟没等到耳光落下,从胳膊缝隙里偷窥。刚对上那双眼,忽地对方眼神有异。
“剩下的钱藏哪了?”
蔡堂燕装聋作哑。
“我就说今晚拿你的钱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肯定藏起来了。”说着便去扒她胳膊,“拿出来——!不想挨打就乖乖拿出来——!”
“没有!”蔡堂燕乱拳反抗着,“今晚就给了一千,你还想怎样。”
蔡江豪吃准一个答案,充耳不闻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蔡堂燕穿了丝袜,他甚至把她脚底板翻起来看,手要触到胸脯时,蔡堂燕慌张擒住他手腕发狠一咬。
伴着蔡江豪的哀嚎,蔡堂燕叫道:“说了没有!你恶不恶心!”
吃疼的蔡江豪再度想扇她,这回蔡堂燕倒是没躲,反而迎脸上去。
“你打啊!我现在能挣钱了,要是脸打肿了,明天不能接客,我看你上哪找钱赌去!”
蔡江豪迟疑了,说到底眼前张牙舞爪的还是他的“衣食父母”。蔡堂燕见他犹豫,刚暗暗松了一口气,下一刻蔡江豪又抓着她头发,将她后脑勺朝衣柜门撞去。
自断财路不可取,然而教训也是不能少的。
砰的一闷声,蔡堂燕如抽掉骨架般沿着柜门下滑。
蔡江豪蹲下拍拍她脸蛋,得意道:“这样就看不出来哪里肿了吧。别苦瓜脸了,搞得跟怨妇一样。睡哪里不是睡,轻轻松松就有钱来,还不开心?别给自己立贞节牌坊,不值钱谁稀罕。”
说到底,好逸恶劳,人之本性。蔡江豪整了整衣服,准备离去。
“过几天……”蔡堂燕咬咬牙说,“过几天学校开学了,能不能让我先交了学费?”
“你交学费关我什么事?给家里的钱少一分也是不行的。” 蔡江豪挖了挖耳朵,眼睛像喷了酸水皱起来,“老老实实给我赚钱,你要是还做梦想着回学校读书,我就免费给你宣传宣传你接客那点事,到时候你要没脸呆下去了,别怪哥哥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