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亮惹的祸 番外完结 (11点要睡觉觉)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11点要睡觉觉
- 入库:04.11
她抿着红唇,笑了笑,露出两颗酒窝:“我知道我现在还很浅薄,也看不到以后和未来的事,但我只知道,无论周自恒本人有多么平庸,有多么坏,但他对我的喜欢很美好。”
落日收尽余晖,夜幕从地平线上涌起,天边弯月高挂。
有大片的水泽模糊了视线,周自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咸涩的眼泪。
第61章 岂上望夫台(三)
有大片的水泽模糊了视线, 周自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摸到咸涩的眼泪。
眼泪落下来时候是热的, 被风吹凉, 周自恒松开手里的烟头,手背抵在唇边,又是哭又是笑的。
这样的心情很难形容, 酸麻胀痛又有十二分的甜蜜。
芦苇荡里也起了薄薄的秋雾,密密的影子落到长堤上,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芦苇的枯叶,看见明玥的身影。光线是很模糊的, 但她的脸依旧雪白, 只是一点黯淡的月光落下来,她周身就仿佛生出珍珠一般的光华。
大概是夜凉风起, 她穿单薄的制式校服有些冷了, 却依旧把怀里的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抱着。
有些人弃你如敝屣,却总有人待你如玉璧。
陈修齐在夜色加深之前离去, 萧萧的枯叶打着旋落下,明玥同他说了句“再见”, 又清浅地叹了口气, 看了看周家黑黢黢的玻璃窗,抱着花盆返家。
在这一瞬间, 周自恒是极想出现在她面前的,但他并没有。
他一身狼狈,劣质香烟气味不散, 甚至满脸泪痕。
再落魄的男孩也希望自己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会是一个骄傲的模样,会身披金色铠甲,脚踏五彩祥云而来。
他就这么透过干枯的芦苇丛,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起身,进了家门。
整片天空昏暗下来,远山轮廓消失,山下亮起灯火,汇聚成星海的模样。周自恒坐在庭院的台阶上,目光放空。新来的家政阿姨并不敢叫这位脾气暴躁的小少爷吃饭,怯生生躲在厨房。
大屋漆黑,好似没有人气。直到大厅脚步声响起,灯盏应声而亮。
是周冲回来了。
周自恒这样想,随即飞快往客厅跑,哒哒哒带起一串响动。
客厅里周冲是回来了,但是是醉着的,蒋文杰狼狈地架着老板,气喘吁吁,见周自恒跑来,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周冲年过四十,身材高大,年轻时候是条敢闯敢拼的过江龙,哪里是蒋文杰这样的文质书生拖得动的?
周自恒大力气背起父亲,送上楼,周冲嘟囔一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旋即呼呼睡去。
他醉意似乎很深了,这样的颠簸都未被惊醒,蹭着枕头,像是说醉话:“嗷,儿子,你老子我……额……回来了。”
熏天的酒气从他身上蔓延开,周自恒正开开窗通风,闻言,手忽的顿了顿。
他并未言语,只是放轻了动作,再替周冲盖了一点被子,蹑手蹑脚地带上门离去。
周冲其实算不得什么文雅的成功人士,鼾声呼呼起,隔着门板都能听见。
“我爸他……今天是要谈什么大生意吗?”周自恒转头询问蒋文杰。
……
【你爸爸托我来的,他有一点事情抽不出身。】
【——什么事?】
【不知道。】
……
周冲酒量好,大碗喝酒也难醉倒,很少如今日这般昏沉;他也极少困倦,连着工作几日都依旧能精神抖擞,很少如今日这般疲惫。
能让他也抽不出身的事,大概就一定是很大的事了,但这些事,周冲从来不会同周自恒讲,报喜不报忧是周冲一贯的作风。
周自恒望着蒋文杰,企图从他这里知道一些答案。
蒋文杰默不作声,眉心印着几道褶皱,似是在权衡轻重,良久之后,他才斟酌字句道:“很大的生意。”
他没有继续透露,作为一个秘书来说,他确实足够尽职尽责。周自恒神色淡淡,轻微颌首。
他颌首的时候,庭院吹来了一阵风,身上浓烈的劣质香烟气息争先恐后地往蒋文杰鼻头钻。
小少爷抽烟了。
蒋文杰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一个想法,怔住,猛地抬头。
周自恒立在水晶吊灯下,黑色的裤脚沾满灰,他似乎没有察觉,手依旧插在口袋里,露出的半个手背上贴了一片创口贴。
他的精神似乎并不好,脸色有些黯淡,黑发紧紧地贴在额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消失殆尽。
风打着卷,甚至吹动水晶吊灯,但周自恒身上的香烟味道却吹散不去——大概是抽了许多支的缘故。
蒋文杰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企图找出香烟的踪迹。但他并未看出端倪,周自恒的眼眸垂得很低,长长的睫毛盖住下眼睑。蒋文杰常常听他的老板周冲夸赞自己儿子,大事小事都拿来夸,甚至连周自恒的睫毛,都被周冲吹得天花乱坠。但此时此刻,这样一对浓长的睫毛并不像周冲说得那般漂亮,刺目的灯光把睫毛的影子拖长,反而生出无边的寂寥来。
周自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这一瞬间,好似时间倒流,蒋文杰再次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恐龙睡衣的男孩,帽子摇摇晃晃,坐在楼梯上,头靠着栏杆,喃喃低语:“还说陪我的……”
十年就这么过去。
依旧是煌煌一座南城大屋,依旧是灯光刺目,依旧是一个深沉又清冷的夜。
周自恒就这么长大了。
但又似乎没有,他身量高高,影子却是小小一团,好似一个抱着膝盖哭泣的小孩。
一个人守着偌大房屋,如同住在荒岛。
蒋文杰脊背松弛下来,拍了拍周自恒的肩膀,叹息道:“今天周总,是在给你谈生意。”
周自恒木木然,眨着眼睛不知言语。
“不是刚刚录取了一批人吗?过了开学期,那些大学招生办的主任来南城做调研,周总……”蒋文杰顿了顿,“周总请他们吃饭。”
请他们吃饭。
其中深意并不需要多言,酒桌上的交易不过点到,就能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很大的生意。】
周自恒恍惚间就明白了这一句话的意思,周冲为他谈的,是关于人生的大生意。这意味着他不需要寒窗苦读,也不需要和千军万马一起争过独木桥,他只要守着金山,就能博得一个好学历好文凭。
“我……我才高二。”他喉头堵了塞子一般,吞吞吐吐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脸上的错愕和茫然显露无遗,唇微张。
到底还是个小孩。
蒋文杰摇摇头,手按在周自恒肩膀上:“就是因为你高二了。等到高三再做打算,就太晚了。”
在人生这条路上,所有的打算,越早越好。周自恒嘴唇翕动,最后咽下所有话语。
他似乎又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靠周冲过上好生活,靠周冲替他挣得南城一中就读的机会,现在又要靠周冲陪酒送礼,靠周冲给他送上一个好的大学。
周自恒拳头悄然握紧。
“这些事情,周总并不想告诉你,少爷,你……就装作不知道吧。”蒋文杰再度拍了拍周自恒的肩膀,很轻。
周自恒握紧的双拳又放开。
天上是上弦月,月色淡淡,如同憔悴妇人眼底的乌青。
在一段深长的寂静之后,周自恒开口:“你说,当个好学生,好好读书,真的很重要吗?”
他的声音低哑,甚至有些哽咽。
蒋文杰沉默,许久之后,严肃又郑重地同周自恒道:“很重要。”
不是每个人都能赶上好时候,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周冲,能做时代弄潮儿,更多的是漏夜赶科考,十年苦寒窗的奋斗。
十年前,蒋文杰住老城平房,十年后,他住南城大屋;十年前,他甚至买不起一件合身西装,十年后,他已能替女友选购钻戒项链。
这一切的改变,源自于他从南大毕业,靠着扎实功底,再一步步充实自己,最后走到今天。
读书无用论只是口头的泛泛之谈,真正的能人志士,谁个不是见多识广,胸藏沟壑?就连初中未曾毕业的周冲,如今也能讲一口流利英文,能从万千文件里,一眼看出漏洞和前景。
周自恒唯一的幸运,来自于他的出身。
他至今依旧是南城人口头挂着的新闻人物,都言:“若不是周冲从警察局把他领回来,现在在哪个疙瘩缝里谁会管?”
周自恒脸色像是白雪。
蒋文杰也沉默,最后离去前,给周自恒留下一句:“去看看周总的书房吧。”
再合上门时,水晶吊灯被吹地叮铃铃响,周自恒猛地搓了搓脸,踟躇许久,上了楼。
书房离周冲的睡房一墙之隔,周自恒甚至还能听到周冲的鼾声,接连不断像是蛙鸣。
周自恒开了书房门,里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好像自那场历时持久的父子冷战开始,他就未曾进过周冲的书房一步。
等到后来,不进书房仿佛就成了周自恒的习惯。
柔和的光线充斥房间,黑白的设计并不单调,立式书柜整整齐齐摆满书籍,周自恒一一看过去,在最显眼的位置,码着的,是他从小到大的所有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