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顿时有些着急,“无论我在不在,你想要广告设计类的合作找明钰文化一定是最值得的。”
丁思卓忽而笑道:“你真的不像要离职。”
安欣略一沉吟,“我真的有我自己的原因。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了的话,不早了,我准备休息了。”
丁思卓:“还有。我这几天就会到南州来。可不可以和你见面聊一聊。”
大麦猛然将尾巴翘得老高,大声地“喵”了一声。
安欣瞧了瞧它如临大敌的模样,本已觉得的五,六分不妥,瞬间变为八,九分,“真的很抱歉。我最近……情况有些特殊。以后有机会。”
丁思卓也并不强求,只是说:“好的。早些休息。晚安。”
安欣亦说:“再见。”随后挂断了电话。
她并不打算同陌生人问晚安。
她还记得当她和赵帆还没有真正交往的时候,一次晚上在校园中的偶遇后住在校园另一头的赵帆却坚持要送安欣回宿舍。在路上,也不记得是闲聊到了什么话题,赵帆突然说起,晚安(wan an)的意思是我爱你,爱你。那时候穿着长裙布鞋的安欣肆意地笑着,说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和人道晚安了。
但是当他将她送到楼下后,却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晚安。”
她当时只是看着他英俊又认真的脸傻傻地回了一句“晚安”。
却直到大半夜躺在宿舍坚硬的木板床上却又忍不住浮想联翩直到双颊发热,最后捂着被子偷偷地笑。
这件事在他们两人互相莫名其妙的矜持和犹疑导致的磨磨蹭蹭兜兜转转了大半年才在一起之后,也常常被他们笑着说起。
互相道一声晚安,也成了维系了多年的习惯。
安欣幽幽地叹了口气,在大麦时而困惑时而恍然总之就是很不开心的注视之下双手扶住额头,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
从毕业至今已有五年,这五年中的四年半,她都在和明钰文化工作,陪着它从一个四个半员工的有上顿没下顿的小公司发展到几轮融资后,二十余人蓬勃发展蒸蒸日上的新兴企业。
刚毕业半年的时候,她已经供职于一家颇有些名气的设计公司。薪水稳定,在同届毕业生中已算是相当可观。彼时相识许久的一对学长学姐一咬牙决心自己创业,并且拉着她入伙。当年谢宗明苏钰,赵帆还有她,他们四人坐在江边的小摊位上,吹着夏天透着闷气的夜风,吃着一串串热辣辣的烧烤,喝着冰镇的啤酒汽水。谢宗明握着酒瓶子,这位昔日全校闻名的大才子素来以不胜酒力却又好酒而著称。一瓶啤酒下肚,面色已有些陶陶然,言谈之间大有古人煮酒论英雄的豪情。
“小安,你说,你苏钰姐好不好?她家里人不让她嫁给我,理由是我买不起房,买不起车。可是,你说她这样的女人,得用什么房换,得用什么车换?我告诉你,什么房什么车都换不来!我要给她的东西比这都好!”
“我们自己画的画做的设计,为啥由着那些根本不懂的人定价?为啥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以为自己多能呢?”
“苏钰,别的我不敢想。我这辈子一定要做的两件事,一件是我们自己的作品,我们要自己说了算数!还有一件事就是娶你!”
“阿帆,小安,你们说,我们活这一辈子,若不为理想放手一搏,又有什么意义?”
谢宗明说完这句,赵帆不由鼓掌,“谢哥说得对!”随后立即给他又满上一杯。
安欣瞧了瞧一脸通红的谢宗明,眼睛微红的苏钰,满脸认真的赵帆,低头猛咬了一大口羊肉串。
那天晚上,赵帆把谢宗明一路扛到家以后,实在舍不得再打车回家的赵帆与安欣并肩沿着江边向出租屋走着。
赵帆坚定地说:“小安,如果你想做。哪怕只是有那么一点想,一点觉得现在不去试试以后就会后悔的念头。你就去吧,大不了我养你!”
于是,事情就这么订了下来。
辞职的安欣跟着谢宗明苏钰还有他们另外凑来的一个学弟以及一位兼职会计师干起了线上线下同步运营的广告与招贴设计公司。她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最难的日子和多少次生死存亡的危机,一次次磨砺之下,当年不能喝酒的谢宗明而今近乎千杯不倒,昔日文静少言的苏钰变得开朗大胆言辞犀利,而她的变化都在那一张张愈发成熟多姿的设计图里。
公司虽然已经稳定运营,但收入相比于拥有良好平台和广阔客户的业内的知名企业相比却依然有一大段距离,况且公司的发展仍然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其中的困难,除了谢宗明与苏钰,最了解的便是安欣。她从不惧怕贫瘠的物质生活,只要有心爱的人,心爱的事。
可是现在,她心爱的人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每一日他的呼吸与心跳几乎都只能依靠金钱维持。安欣看了看他们卡上剩下钱,认真算了算这些钱可以用以维持赵帆生命的时间,愈加清晰地感受到现实的冰冷严酷正在如黑洞一般蚕食着他们过去一同建造的那个属于她的乌托邦。她必须要准备足够的钱来为赵帆换取一个达成奇迹的时间。她打开抽屉又看了看近些时日收到高薪邀请,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麦跳下桌子扒在抽屉的边缘看了看又抬头看着安欣,目光闪动连连,放开抽屉边缘,默默蹲在安欣脚边垂下了头。
安欣弯下身子抱起它,关上书房的灯,轻声道:“晚安,大麦。”
☆、丁思卓
安欣倒好猫粮和水,抬头却见大麦正眼巴巴地趴在窗边。
他们的公寓在三楼,正对着一棵偌大的梧桐树。
在深秋时节,那梧桐树的叶子变得暗黄而坚硬。
起风的时候便会打着旋落下。
偶尔撞上玻璃窗发出细微的声响。
大麦就仰着它的小胖脸直愣愣地看着那些飞舞的树叶。
一片叶子被风送到窗沿的小小空间上暂时停驻,大麦的目光便全程追随着它,脑袋也一同凑了过去贴上了玻璃窗。
那叶子顺着窗沿滑下,大麦的视线随着叶子往下滑,一直滑到那片树叶消失在它的视野之中方才又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看着树枝。
安欣看着它认真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一些心疼。
从她把大麦带回了家便没有再带它出去过。
而她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工作几乎每天都会去医院看看昏迷不醒的赵帆,每天回来都已经天色漆黑,可只要一打开门口的灯,大麦便会快步跑来迎她。
虽然听说猫咪不像狗,不必每天带出去溜达,但是此时看着大麦对屋外世界的兴趣盎然,安欣到底生出了愧疚。
大麦会从之前的主人那里走丢多半也是因为非要出去玩吧。
安欣想了想,于是坐下来拿出手机认真地查起来该不该溜猫。
毕竟对猫咪容易带出去带不回来的说法安欣亦是有所耳闻。
加上大麦这种有走丢前科的家伙,她也实在是难以放下。
况且,她突然想着要是带出去了大麦的前主人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她自己否决。
如果大麦的前主人真的在满世界的找它,那么故意让人家找不到岂不是一件很恶劣的事情?
当时决心留下大麦,一来怕它被人冒领,二来也是有些埋怨它的前主人大概对它并不上心,走丢了不管也不找,若是送回去了下次再丢可就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人了。
甚至还有一定的可能,大麦就是被人故意遗弃的。
可是,安欣抬起头瞅了瞅大麦入神的小胖脸。
怎么有人会舍得故意遗弃这家伙呢?
安欣翻了一会儿各式各样的人分享的溜猫经历,最后还是决心要带大麦出去走走。
周末的小区里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在小区中心广场方向,广场舞天团刚结束早训不久,三三两两的白衣舞者们正拎着粉色的折扇沿着道路不疾不徐地走着。
偶有几个塞着耳机跑着步或是遛着狗的人。
有一只阿拉斯加照面错身而过的时候,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对安欣怀里的大麦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大麦却只是轻蔑地扫了它一眼便扭过头去四处打量着。
不光大麦对这个小区周末的模样充满好奇,连安欣也觉得新奇不已。
他们租住的公寓位于这个小区的后门旁,直接和地下车库相连。
选择那个位置也是由于赵帆的职业的特殊性。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所需要的住处一定需要足够方便去逃避莫名其妙的追逐。
所以他们出入小区大多都选择人流较少较为隐蔽的后门。
而过去的两年里,他们的假期几乎都消磨在家,或者开车远离都市。
像这样光明正大优哉游哉地漫步在小区里,却好像真是头一回。
安欣抱着大麦一路晃荡到小区前门的一排商铺前。
那排商铺之中水果店,花店,肉铺,面包房,奶茶店,小吃店应有尽有。
安欣动了动有些酸的胳膊,大麦已经不是一只幼猫了,虽然应当年纪也不大,但作为一只半大不大的橘猫,体重也是颇不容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