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PPT终于显示到了最后一页,谢宗明一番总结陈词之后,立即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安欣站起身,戴维瞧了眼手机,“延迟十五分钟下班。”他说着瞅见苏钰正看着他,立即展颜一笑,“正好错过开晚高高高峰呢!”
安欣附和着点点头,“现在去楼下买份蛋挞都不用排队了,简直完美。”
几人说说笑笑地出了会议室各自去收拾东西。
安欣一回办公室正打算关电脑,却偶然发现先前正修完的设计图,又顿觉一处比例略有些不对,索性又坐下来改了起来。
等到她心满意足地保存准备走的时候,满办公室的人早已经走的不剩几个了。
她往谢宗明的办公室瞥了一眼,果真只剩老板坚守岗位了。
她不由心灵上表达了一番敬意。
赵帆小心翼翼地将车倒入地下停车场的车位,随后对安应清说:“安叔叔你在这等等我,我去接一下小安。”
他刚拉开车门走下车,却看见了正在车库里左右转悠的陈淼。
陈淼正好回头瞧见了他,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你带她爸爸来了?”
赵帆点头,“带了,我现在去找她,你要不……还是回避一下?”
陈淼两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车那边拖,恨不得直接把他塞回车里,“你先走,好歹给人家打个电话做个心理准备什么的。我跟你说,你这样绝对会坏事!”
苏钰对着手机说:“我这菜都买完了,回车上了。你弄完了就快下来吧。”
她正打着电话,目光突然被后视镜中的一幕吸引。她立即按下车窗,探出头去,正好看见陈淼拽着赵帆。
她一时之间发起了愣,直到谢宗明连着喊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急促地说:“小安还在办公室吗?你赶紧喊她下来。阿帆这好像又被个女的缠住了。”
安欣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往上,正到了这一层,却并未停下。
她有些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却感到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她转头,见是丁思卓正笑着看着她,“这么晚回去?”
安欣点点头,“以老板为榜样。”
丁思卓忽而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安欣沉默了一小会后才说:“我想……”
她话正说到一半,却见谢宗明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小安,你直接去地下车库,阿帆来了。”
安欣惊讶地问:“阿帆?”
电梯上去又复下来,正好“叮”地一声一开了门,谢宗明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推了一把,“快去吧。”
安欣和丁思卓谢宗明走进电梯,谢宗明突然一拍大腿,“忘记关电源了!”说着便又快步冲出了电梯。
安欣按下开门按钮,“你去吧,我们这等你。”
谢宗明说:“等啥呀!你先去吧,我这要一小会!到时候阿帆待久了又被人堵得走不了!”
赵帆拍开了陈淼的手,“人都来了,就试试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至少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说了吧。”
陈淼说:“我没叫你不试试,你就不能别这么仓促吗?”
赵帆皱眉说:“我特意上网查了,心理学上说,要出其不意才行,等到心理防御措施建立起来了,那就不顶用了。”
陈淼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几乎崩溃地问:“你是跟王典学傻了吗?”
赵帆又不满地说:“王典又怎么你了?”
两人一来二去正吵着的时候,赵帆突然一下停住了话头,立即喊了一声:“小安!”
陈淼一听也顿时禁了声,转过脸,见安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并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水水?”于此同时她还看见了一脸努力憋笑却又实在没有憋住的丁思卓。
陈淼半张开嘴,正想要试图勉强解释几句,这时她忽而听见了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接着看见了安欣突然发白的脸色。
她立即闭上嘴。
她听见身后的人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声音,“欣欣……”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最近有些事情,隔日更。
☆、父亲
银座大厦在灯红酒绿的南州之夜中以色彩变幻不停的光影瀑布织出瑰丽的一景。
陈淼在光影交错的忽明忽暗之间从丁思卓手中接过咖啡,蹲下身子,将其中一杯递给正一言不发地蹲在路边的赵帆。
赵帆慢慢抬起头,伸手扶起了挡住了他半边脸的帽檐,露出脸上隐约浮现出的五个手指印,有气无力地问:“你可以,先让他走开吗?”
陈淼转脸看了眼丁思卓,丁思卓不疾不徐地从纸袋子里又拿出一杯咖啡,打开杯盖的直饮口喝了一口后,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对紧张焦虑的情绪有明显的缓解效果。我专门去给你们买的热咖啡,想不到竟然这么不领情。”
陈淼站起身,“得了你,戏看差不多了也该走了吧?”
丁思卓摇摇头,“这不是还没完吗?”
银座十七楼包厢。
安欣面无表情地看着杯子中腾跃上升,最终又趋于破裂的气泡。
她对面的人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缓缓问道:“欣欣,你知道我上一次去你学校看你是为什么吗?”
安欣深吸一口气,“快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这次为什么到这里来。”
安应清的目色平静,映着他沧桑的面容如同一杯岁月酿造的苦酒。
“好,我们换个话题。你不该那么对赵帆。”
安欣握着酒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厌恶,“你现在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一向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情。”
安应清垂下眼,平静地说:“我没有。抱歉。可我始终是你的父亲,即便你不承认,这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安欣似笑非笑地说:“对。就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我现在还在这里,听你说这些对我毫无意义的话。”
安应清一口饮下杯中的烈酒,“八年前我刚从美国辗转前往非洲。在那里的第三个月,一不小心卷入了当地人的一场械斗,身上中了好几刀。接着我没日没夜地发烧,接连几天我甚至在幻觉中看尽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你出生那天,看到了你第一次睁开眼睛看我,看到了我从医院接你回来的那天,看到了你第一次叫‘爸爸’,看到了你三岁生日时候画的蛋糕精灵,看到了第一天送你上学,看到了……”
安欣忽然打断了他,“够了。”她转脸看向窗外,明暗交替的光影巧妙地掩藏了她的表情,“还是留着你的抒情和排比句去写你的专栏文章吧,这样更有意义。”
安应清苦笑了一声,“欣欣,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如果到了生命的最后,唯独还想见的人只有你。即便你依然怪我,可你至少应该要明白,你怪的人,你的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欣将脸转回来,平静地看着他,“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对我来说只是抛弃我的人。”
安应清叹息一声,“欣欣,对不起。”
安欣握住手中的酒杯,指节甚至微微泛白,她忍不住笑了笑,“虽然我不会说没关系,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不是你抛弃我和我妈,她之后怎么能够找到真正适合她爱她的人?林叔叔对我妈很好,对我也很好。他供我考艺考,读大学,就算他并不富裕,他为了我妈和我竭尽全力。在我心里他才是爸爸。”
她顿了顿,抬起眼睛,“如果你只是来说一句抱歉的,你听到我的回答了。你可以走了,也走回你自己的生活去,跟那个真正懂你的人好好过。”
“我只有我一个人。在我去非洲之前就和她分开了。”
“可这并不是你可以来打扰我和我妈的借口。”
安应清无奈地闭了闭眼,“我没有这个意思。”
安欣点头,“对,你没有这个意思,是赵帆多事。所以你可以走了。”
安应清睁开眼,“他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别人。这不是他多事,这就是他的事。”
“我和他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事。”
安应清缓缓道:“你们两个人的事就是你现在没有办法彻底相信他以后不会跟我一样,变心只需要一瞬间。”
安欣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她撑住额角,“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
安应清平静道:“我不插手你们的事情,我只说我自己。你妈妈一直告诉你,我是和跟别的女人走了,我爱上了别人。我是相比她更爱别人,但那个人不是任何其他女人,只是我自己。我不可以为了任何其他人牺牲我自己的理想,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为了你们妥协,我用尽了全力,可是最后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逼我自己留在襄城握着一份稳当的职业渡过这一生,我只要一旦想到外面有更广阔的世界,我停留不住。”
安欣点头,“可以,这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你有没有想过真真正正地告诉妈妈你要的是什么,她难道不能陪着你?你一定要去找别人?”
“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