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走在街上傻笑。
以前赵帆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便是这样笑的直不起腰。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独自一人走这一条路。
赵建国一打开门屋内浓郁的食物的香味就四散而开。
系着围裙的秦玉琴,还拿着炒菜的锅铲子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瞧着安欣又是高兴又是抱怨,“小安啊,你快到了也不说一声,让赵叔叔去接你啊!老赵你也是不算算时间,琢磨着小安该到了你怎么着也去接一下啊!你那驾照考了反正我横竖也是没看见你用过几次,你说你……”
赵建国和安欣打了招呼以后,忍不住皱着眉头回头说:“得了得了。人家小安一到,你这就打机关枪一样的停不下来了还是咋了?”
秦玉琴也不管他,就径直向安欣,“小安,你说你自己来你还带什么东西啊?得了得了,你把东西给你赵叔叔洗手吃饭了!饿了吧?”
安欣笑着应声,“当然饿了,闻着味道就饿得受不了了!”
第二天安欣按着实在撑的受不了的肚子往回走的时候,赵建国开车送她去长途车站。
安欣眼见着赵建国以四两拨千金的架势在秦玉琴持续不断的弹珠子一样蹦出的持续性表达时劝服了她不要出门送安欣不由让安欣肃然起敬。
可是告别秦玉琴之后,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便不复存在。
最终还是赵建国先开的口,“小安,其实阿帆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之后我给医生打过电话。”
安欣垂下头,默不作声。
“小安,我想了想,这事情肯定也是不能一直瞒着他妈妈的。我打算年后抽空去南州,把阿帆转回西梧的医院。到时候我再跟他妈妈说说,我们也好就近照顾。”
安欣抬头,急切地问:“赵叔叔,你不放心我照顾阿帆吗?”
赵建国叹了口气,“小安,我不知道阿帆到底会怎么样。这么耗在南州,时间一长肯定是耗不起的。再说你还年轻,你还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他说着顿了顿,“你为阿帆做的够多了。以后,无论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是把你当女儿一样。”
安欣看着西梧的街道,平静地说:“赵叔叔,南州的护理条件比西梧好,留在南州阿帆才会更早康复。如果你相信我,全部交给我就好。阿帆会回西梧,他会自己回来,而不是被任何人送回来。”
☆、春天
安欣回到南州的时候严冬的寒意已经消退了大半。
她走进门便一下扑倒在沙发上。
这次丁思卓开车回来的路上捎着带上了正好去丁思卓老家城市玩耍的Lisa和她的新任男友。
四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分别感慨着新年前后的种种际遇。
不知不觉闹了一路,一刻钟都没睡。
安欣一旦接触到柔软的沙发,浓重的倦意夹着睡意席卷而来。安欣索性瞌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以往每次赵帆都要把她拖起来去大略收拾一番再休息。
可是现在没有了这种外来压力,她实在聚集了全身的能量也打不起精神。
大麦从篮子里蹦出来蹿上沙发,伸出肉乎乎的爪子在她脸上拍了几下。
安欣伸手抓住它的爪子哼唧着,“别弄,让我休息一会!”
大麦不依不饶地“喵”了几声,见安欣毫无反应,索性低头用牙齿磕了几下安欣的手指。
安欣从没见它做过这种威胁性动作,虽然没咬疼但还是下意识地松了手,睁开眼睛看了看大麦。
见大麦一脸专注地见机又伸出爪子拍她的脸,大有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安欣被它拍得遭不住,一口气坐了起来,拎着大麦的后颈,“你怎么比赵帆还烦!”
大麦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安欣被它看了一会,认命地叹了口气,“你赢了。”说完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新春欢迎会基本还是往年的老几样。
但是激动人心之处在于今年每个人手中的新春红包都比往年更厚实了几分。
众人兴高采烈一番以后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刚开年,一个个便都拿出了一百分的干劲。
正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所有人都还一本正经地在自己座位上辛勤工作着。玻璃房间内的谢宗明还时不时抬起头露出欣慰而慈爱地笑容。
惹得安欣只得顺着墙根悄悄溜走。
安欣到达医院的时候赵帆还在和她上次看见他一般沉沉地睡着。
长时间的卧床和不间断的营养针让他原本刀削一般锐利好看的轮廓微微圆润了起来。
安欣握着湿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又伸出另一只手按了一下他的肚子。
他原本坚硬紧实的腹部现在已经变得松软了许多。
安欣摇摇头,“你再睡久一点可就全部都白练啦。”
可是赵帆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全然不像过去,她只要戳一戳他,他就该一跃而起。
她想,他实在是个很不爱睡懒觉的人。
就算在以前上夜班驻唱的时候,他每天至多也就睡七个小时。
七小时一到总能爬起来。
赵帆总是将之归结于从小父母对他的严格训练。
作为一个满心精忠报国的历史老师,赵建国特意购置了一台录音机,使赵帆在青春期的几乎每天清早都能听见一声声嘹亮的军号。
这样的生活不但培养了他良好的作息习惯,还让他生出了一种崇高的责任感。
——他如果不在两分钟之内跳起来穿上衣服,冲进赵建国的书房关上他的收音机。整个小院的人都会知道,二单元的老赵起来了,小赵还没有!
安欣从手机里找出了她下载的军号声,给赵帆套上耳机,按下播放。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安欣充满期盼的目光又一次渐渐归于黯淡。
整个小院的人是不是真的知道了。
小赵这次睡了个大懒觉。
安欣趴在赵帆的病床边,看着他安静的面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迷迷蒙蒙地想着,大概是春眠不觉晓。
过了这个春天,他总会知道该起床了。
可是这个春天安欣却睡的不太好。
附近的某个住户或许今年恰巧也养上了一只猫咪。
这个初春的半夜里总是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几次把安欣在半夜里吓醒。
更让她无可奈何的是,不光这不只是谁家的猫咪不让人省心,连大麦也变得越发奇奇怪怪。
平常跟她亲密无间的大麦,最近总是躲着她。
一个人默默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叫它也不应声。
更让人无奈的是,安欣最近每次买回的卷纸,纸巾等等总是放不了多久便被大麦拖走,丢揉得乱七八糟丢进垃圾桶里。
这件事情直到突然有一天,安欣因为半路回家拿东西,撞上了大麦的作案现场才算是真相大白。
原来大麦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在家里乱撒尿,且事后总是还要用力补救。
安欣看着它拖着一场卷纸踩在脚下清理现场现场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怕我发现怎么不去用厕所呢?”
自从上次大麦掉进马桶之后安欣立即按照网上的教程买来材料,加宽了马桶的边缘以方面猫咪使用。之后大麦用的非常满意,她几乎从来都没有为这个事情操过心。
可是现在大麦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活越回去了。
安欣晚上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上网查询到底什么原因大麦会突然控制不住地乱尿了起来。
她甚至都做了最坏的构想。
是不是大麦身上哪里哪里长出了什么奇怪的肿瘤压迫神经导致它行为失常。
而网上更是什么原因都被总结过,从受到惊吓到猫砂的摆放的位置不对。
安欣一条一条认真地看着,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做起了笔记。
平常这个时候总该蹲在她身边的大麦又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一周以后,安欣却终于发现了原因。
连日不断的猫嚎搅得一栋居民都怨声载道,终于大家第一次启用了以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机构——业主委员会。
被选为负责人的是一位刚退休不久的女士,她的任务重大而艰巨。
她肩负着走访每一户养猫的人家,积极地推行猫咪的绝育事业。
作为一位深受众人信赖的出色女性,她同时兼具着严肃与亲和这两种出类拔萃的气质。
以至于安欣给她开门以后就一直一愣一愣的。
而大麦则是很神奇地觉察到了什么一般,在她进门的时候立即一个大步跳接着几个箭步冲进了房间里藏好。
可是它的这种隐藏基本可以说是无效的。
因为安欣在请她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就已经缴械了。
那名年纪虽长却气质不凡的女士,轻轻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温和而优雅地询问安欣,“姑娘你家养猫了吗?”
安欣点点头。
大麦从房门后畏畏缩缩地探出半个脑袋。
一下便被那女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