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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信 完结+番外 (蓝色的奥斯汀)


  因为有付出,所以才更心痛。你最在乎的人,往往伤你最深。所以爱的反面不是恨,爱的反面是原谅,因为原谅的背后是淡忘。
  她总算找到那该死的电子相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才回转身,把相框塞给老郭:“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管我的闲事?”
  他苍白着脸,喘着气,虚弱地微笑:“我快要死了,你的路还很长。”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唰”地流下来。她的亲朋好友,她生命中挚爱的人,一个又一个,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断地离开。她抹了一把眼泪问:“你和Shane说了什么?”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提到他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胸口会隐隐作痛。
  老郭轻叹:“我告诉他你从出版社辞职,去北京找工作了,怕是要等我死了才会回来。”他停了停说:“留点时间给自己,好好考虑。见或者不见,到时候是你的选择。”说罢他才皱眉,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丑样,“啧”了一声:“能不能等我死了再哭?”
  老郭的病情时好时坏,颂颂曾经问过他几次:“要不要通知你的女儿?”每次他都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做什么?你都开始替我安排后事了?”到最后几天,他无法进食,药石罔顾,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老郭的母亲在病床边哭得泪眼迷蒙,几个亲戚从外地赶来,剩下的病友也来了几拨。
  弥留之际,他全身插满管子,人瘦得只剩下一把枯骨,动一下手指都要花费全身所有的力气。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目光环视四周,象在搜寻什么,又象要记住每一寸光阴。她知道他的想法,俯下身,在他耳边问:“要不要通知你女儿?我现在就打电话,也许她明天就能赶到。”
  他的目光骤然一亮,然后又黯淡下去,停了许久,最终他微微摇头。最后那一刻,颂颂看见他的嘴唇蠕动,象自言自语。她拿掉他的氧气罩,附耳在他唇边。他在她耳边呢喃:“还有五天。”
  这是老郭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 还有五天。他给自己定下了五年之期,前几个月就办好了签证,定好了机票,打算去澳洲和女儿见面,但终究也未能成行,只差了五天。她曾经觉得他固执得不可理喻。
  三年之后,她又一次坐下来,用白纸和铅丝,做了一大篮子小白花。三年前是为爸爸,这一次是为了老郭。她做了整整两天,一共三百多朵小白花,堆在篮子里象一座蒙雪的山丘。
  那一刻她才明白老郭的心情。我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或从容,或决绝,或留恋,或洒脱,或象老郭那样,把悲伤留给自己,把对生者的痛苦减到最低。有时候分离在所难免。当离开不成为一种选择,至少我们还可以选择离开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今天得早点发。。。明天还是晚8点见。


第41章 分手信(2)
  颂颂再次见到亦辰是在老郭的欢送会上。
  按照老郭的意愿, 追悼会没有办, 改成了欢送会,在他的乌龟酒吧举行。酒吧的陈设也是老郭喜欢的样子, 天花板上吊着气球,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病友来了几桌,没有老郭, 大家自己动手到厨房里弄吃的。那位唱“生如夏花”的哥们儿正在住院, 没有来,颂颂就特意选了一张TFBoys的CD播放,生气勃勃颇令人振奋。
  范羽忙着打官司, 没有来,来的只有宋挺,她去厨房下了两碗酸菜牛肉面,两个人头碰头吃得满头大汗。
  窗外的天空渐渐黑下来, 小巷深处,对面的店铺渐次亮灯。欢快的音乐声中,叮咚一声, 有人从外面拉开门。
  该来的人都来了,所有人好奇地抬起头看来者是谁。第一个拍案而起的是宋挺, 咬牙切齿地冲过去:“这人还有脸来!”
  她急忙跟过去把来人推到门外,回头拦住宋挺:“我叫他来的, 你别冲动。”
  宋挺气得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如果我早知道他是谁,早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你或欺骗你!”
  她沉着脸,顿了顿说:“老郭有东西留给他,我把东西交给他就让他走。”
  老郭的遗嘱有十几页长,不知什么时候背着人缩在病床上写的,铅笔字写的歪歪扭扭。一半财产留给母亲,一半财产折现后作为抚养费留给女儿,酒吧里的桌椅板凳一应物件请病友们想要什么自行拿走,电子相框留给了颂颂,乌龟留给陈亦辰。
  既然是老郭的遗愿,她给亦辰发了条短信,通知他某时某刻到乌龟酒吧来拿东西。乌龟和龟食她早已准备好,她捧着小鱼缸,从角落里找出装龟食的袋子,推门出去。
  刚刚入秋,傍晚的凉意迎面袭来。十步路外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橘黄色灯光下最显眼的地方,低着头,拖着斜长的影子,听到门口的响动,急急抬起头来。
  她走到他的面前,把鱼缸和龟食交到他手里,直视他,用最平静的语调说:“谢谢你能来。老郭把他的乌龟留给你,拜托你照顾它。”
  他接过鱼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仿佛在找什么答案,半天才低头苦笑:“不用谢。这怕是老郭可怜我,留给我最后的机会。”
  她说:“其实我有事想告诉你。”
  昏黄灯光下,他立刻抬起眼。
  站在阴影下,光和影交织之间,他的脸庞象被刀削斧砍过一样,愈发消瘦。她不禁想起初见时他的样子,永远穿同一款条纹衬衫,领子熨得妥妥贴贴,举止彬彬有理但眼神深邃,爱傻乎乎地瞪着她出神,仿佛永远在思虑着什么。
  她低头:“我已经决定加入一个纪录片剧组,要跟剧组去西藏,明天就走,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年半载。你不用再来找我,反正我不会在。”
  “颂颂,能不能……”他上前一步,象是想要拉住她,伸出手才发现手里捧着鱼缸。她立刻退回一步。能不能什么?能不能原谅,能不能淡忘,能不能时光倒流,重新再来一次?她抬眼直视他,打断他的话:“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俩再也不可能,长痛不如短痛,咱们好说好散,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的目光倏忽黯淡下去,不说话。她顿了顿,坚定心智,花了很大气力才说出下一句:“范羽被告上法庭,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想给重光网络提供那张专利转让协议照片的人估计就是你。范羽的那份专利转让合同确实是伪造的,我不否认。你和重光网络都可以放心,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我三年前的事故,涉及我的私事,不关别人什么事,过去的一切对我是痛苦的回忆,请你也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调查,可以吗?”
  这下他腾出一只手,一把把她推到路灯下,牢牢抱住她:“你就这么在意他的安危?”
  她也不挣扎,平静地对望他:“他毕竟是我大师兄,我和他十年的交情,现在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有的不过是他和宋挺。就请你不要再插手,可以吗?”
  他愣了许久,最后蓦然松开手,语音生涩地说:“任何事,只要你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可以。”
  他下手不轻,胳膊上被他捏过的地方还火辣辣地疼痛。她抚摸自己的胳膊,低头说了句“保重”,转身往回走。他在背后喊她的名字,有脚步声尾随在她身后。她脚底生风,不回头,根本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让他看见她发抖的样子。不顾一切奔回酒吧门口,她“砰”地一声将门关在身后。
  宋挺看见她,从窗口的位置站起来,狐疑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用后背死死抵着门,回头从窗帘后偷窥。他站在门口的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低着头,一手捧着鱼缸,另一只手抬起来,似乎要推门,可是迟疑良久,最终缓缓放下来。
  她不敢再看,觉得眼泪要不听指挥地奔涌而下,只好颤抖着声音问宋挺:“走了吗?”
  宋挺终于会意,阴沉着脸向外望。窗外华灯初上,街上没什么行人,沙沙一阵风过,秋天最初的几片黄叶寂寥地飘落下来。似乎过了很久,他才答:“走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宋挺送她去机场。由于缺觉,她懒懒地不想说话,幸好宋挺是个话痨,最擅长自言自语,叨叨了一路。
  “出版社的工作究竟有什么不好?有事看看书稿,没事看看报纸,轻松自在,发不了财也饿不死你,兴趣来了还可以译个把本书,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了翻译名家。你说说,有什么不好?不是你的梦想职业?就算是范羽给搭了个桥又有什么关系。你啊你,还是个小孩子脾气,一言不和就翻脸,不计后果,从来受不得半点委屈,不知道什么叫妥协……”他说完又停下来,换成咬牙切齿的语调:“话说范羽,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一人渣体质?如果让我再见到他,一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天降大雾,窗外的田野静默在一层薄纱里,遥远而不真切。她的头靠在车窗上,宋挺的声音伴随马达的嗡嗡声,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去西藏那么远,行不行啊你?我是坚决反对的。头疼怎么办?晕倒怎么办?你这一去打算待多久?不会隔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吧?我知道,西藏,你们小文青最喜欢。可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不是闹着玩儿的,一般人都会高山反应,更何况是你这么个体弱多病,动不动就晕的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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