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说:“你是不是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七八年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裴邺坤脑袋歪在一侧,睡意袭来,他轻声说:“七八年前。”
李蔓见他楼她的手松了,朝他望去,他已经睡着。
李蔓手肘撑起身体,细细打量他的五官,额头上还淌着汗,凑近点就能闻到欢爱后男人身上浓烈的荷尔蒙味道,李蔓靠在他臂膀那边找到个舒服躺姿,贴着这份炙热小憩。
李蔓细声说:“我比你早。”
他没听见,睡得很沉。
李蔓闭着眼,但却睡不着,她整个人很轻很空,但又好像一直在往下坠落。
她和他亲密接触了,再也没有退路了。
七八年前是什么时候呢?李蔓算了算,大约是她初三的时候。
她记不太清那会和裴邺坤有过什么接触了,只记得那年李建忠回来要和母亲离婚,往后的一段时光里天都是灰的,母亲不想离婚却无力反抗,而她不忍看母亲变成这个样子,从初夏到深秋,时间在走,但是好像很难让人有所知觉。
初中那段日子,她的力量太微小,走过最远的距离就是在镇上乘公交去几公里外的小市街,去补课,而他早就在外面的世界闯荡。
上了市中心的高中后,每个星期五回家的一个小时的路程成了她走过的最远的距离。
高中的生活忙碌,李蔓两点一线,生活静如死水,即使一个人在那边生活,她也不会乱跑,同学晚上溜出去打游戏,放学后去逛街,逃课睡觉,这些她都没做过,黄美凤时常说她让她放心,每次说的时候黄美凤都红了眼,李蔓知道,她应该是很庆幸自己的女儿懂事,她也欣慰没让母亲多为她担一份心。
高二临近暑期的时候李蔓第一次向黄美凤撒谎,她说学校要补一个星期的课后才放学,黄美凤无疑是相信的。
李蔓买了火车票去了桐城,她一路都没合眼,火车上什么人都有,吵闹的孩童,咳嗦的老人,贼眉鼠眼的大叔,凶巴巴的大婶,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而路过的风景那么广袤,有几次路过的地方有铁路工人在那整修,李蔓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即使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会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她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买票回江州。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带走,她能记住的只有桐城火车站几个大字,还有沿路的山河,还有她想象中的他。
她回去以后又要过千篇一律的生活,她也觉得枯燥乏味,可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像别人一样放肆的活着,李蔓也不知道自己要扛起什么,可是肩膀上沉甸甸的。
她想到母亲没日没夜的流泪,想到她这两年为了她到处打工,有次中暑呕吐到脸色铁青,牙疼了一宿,想到她期盼的目光,她说,小蔓,妈妈希望你以后过的好,别像我这样。
李建忠一直漂泊在外,李蔓自小是她带大的,她有多辛苦李蔓都知道。
越长大她活得越沉重,她不能像李建忠一样做个没有责任感的人。
而裴邺坤,可能是她生活里唯一的狂热追求。
李蔓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她想到一部电影的几句台词。
当我对世事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
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第二十一章
李蔓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很想细细和她说一说,可奈何周公唤的急,眼睛一闭就跟着走了, 这问题便深深刻在脑海里, 所有思便有所梦,梦里回到七八年前, 虽然梦境有些扭歪,但总体意思是对的, 他对她那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动心了, 而男人总是身体比心先行动。
那会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一点, 在此之前身边女人总不会断,自诩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要说对付女人的手段他很有招,可这些都因为她破功了。
那年五一, 裴邺坤从外地回来,当时刚踏上社会大半年,介于青涩和沉稳之间,比稚嫩的少年多了一分担当, 比阅历丰富的男人少了一分稳着。
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到的女性不多,有也是阿姨婶婶辈的,再者有年纪相当的, 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往兜里收。从前喜欢他的姑娘和他联系,说要谈恋爱,裴邺坤向来无所谓,谈就谈, 时间一久,其实也不久,顶多就三个月吧,女方一般很难忍受这种见不到面的痛苦,女人一批走一批来,他无所谓。
回来的时候裴邺坤刚被一女的甩,那女的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好半天,说是舍不得,说是很无奈,说她其实很爱他。
他听她诉说完挂断电话,懒洋洋的上了火车。
他想到许久没和她见面,算算日子她正好是初三,想给她买点什么东西,但转念一想,李蔓家家境在那片地算是好的了,她从小就不缺什么。
于是他在江州火车站买了包好烟,自个儿抽的很乐。
从火车站乘车转车到家,天都黑了,家里没人,顾兰那对母子一年到头几乎都待在市中心,裴江估摸着去田里拔草了。
裴邺坤拌着冷菜还没吃上几口米饭就听见隔壁李蔓家嘶声力竭的争吵声,哗啦啦的锅碗瓢盆碎一地。
他走出去一看,门口有两个人在打架,各拿着一把扫帚你一句我一句对着吵,有时候夫妻吵架不为什么,就是争口气。
他看到李蔓冷着脸从屋里出来头也不回往外走,淡漠的眼神里充斥着无数负面情绪,厌恶,憎恨,忍耐,她穿了件米色的V领针织衫,显得整个人很淡却又很扎眼。
裴邺坤对她家情况多少是知道点的,村里嘛,有点动静就传得邻里皆知,都知道李建忠这人收不住心外面有女人,这几年似乎没少吵过,次次都因为这个原因。
他拔腿追了上去,倒不担心她情绪奔溃,只是觉得大晚上的一小姑娘一个人瞎跑不好,万一出点事呢。
附近有片地给人包了种葡萄,周围圈上绿色的栅栏,看起来规规整整,李蔓走了几十米停住往栅栏上一靠,整个人像是被拖进黑暗里。
听到细细索索的脚步声李蔓知道有人来了,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很高,就像屹立在河边的梧桐树,英挺高大,挡住月光,阴影完全遮盖住她。
李蔓敛起神色,说:“回来了?”
她自小就瘦,牛仔裤下的两条腿就跟铅笔似的,好在身高不矮,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倒是有那么点气场。
裴邺坤也倚在栅栏上,铁栅栏哐哐作响。
他说:“嗯,五一作业多不多,中考想考哪个中学?”
李蔓:“二中吧,一中考不上。”
“那也挺有出息的。”
李蔓垂下眼,脚边的小草一刺一刺的,她有些心烦,这会满脑都是李建忠的事情,她又在想他们什么时候吵完,她得算好时间回去。
裴邺坤睨她一眼,说:“几个月不见,你又长开了点。”
李蔓:“......”
他笑了声,“老子变相夸你好看呢。”
李蔓:“你这些年倒是没长开。”
她说的很轻很淡,却是十足的嘲讽,裴邺坤抬手就是一记,不轻不重的打在她后脑勺,有点分量但更像是抚摸。
五月,气候是温暖,风夹杂着花香和暖意,身后的葡萄园枝叶渐翠,夜色为这些镀上一层温柔。
他掌着她脑袋,大手温热,随即揉了揉。
李蔓咬住下唇,定定的瞧着前方,即使黑暗中一切都很朦胧,大约有香樟树,有狗尾草,有电线杆......
裴邺坤扣着她脑袋连人带进他怀里,另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李蔓的身高只能挨到他胸膛,脑门抵着他胸口,悄无声息的落了几滴泪,也就这么几滴,她把情绪控制的很好,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说:“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觉得他们不讲话或者假惺惺的客气一点比较舒服。”平静的表面至少前方看得见路,一旦争吵波涛汹涌,就连沉在最底下的陈旧瓦片也会被翻出来,岁月将这些瓦片磨砺的很尖锐,谁提起谁就受伤,就连旁观者心上也要被剐几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都在挨着。”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震,十分有力。
李蔓闻到他T恤上的阳光味道,肩膀一松,身上那股倔劲渐渐散去。
静了会,裴邺坤只觉得胸口发热,戏虐道:“安慰安慰你,还赖在我怀里不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在偷情呢。”
李蔓双手握拳,下一秒圈住他腰,又瘦又结实,她两手贴在他腰窝处。
裴邺坤一怔。
少女纤细的身体贴着他。
她面不改色,说:“我没求你安慰我。”
裴邺坤抬起眼皮盯着繁星,说:“那你撒手,老子是你想抱就能抱的吗,有多少女人投怀送抱连根手指头都碰不到,你倒是不稀罕。”
李蔓不说话,死死的抱着他。
裴邺坤搂着她单薄的身子心底涌现出无限保护欲,男人都这样,喜欢护着弱小的女人,可她吧,尖牙利嘴的很,也就外表柔弱了点,但他知道,她都在强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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