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摇头,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你总是这样,觉得全世界都是你的。”
何婉倩的心口如细小的针刺一般隐隐作痛,将近半生的情愫全部都献给了褚遂,他并没有捧在手心里珍惜,她对褚遂又爱又恨,或许在爱恨交缠中恨的成分更多更强烈一些吧。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何婉倩抬手按住作痛的胸口,如此动作令她好受了些,“褚遂,我对你的心意你明明都懂,为何却不肯多看我一眼,我比秦青更适合你,我能助你得到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功成名就,而秦青只会拖你的后腿。”
秦青正是褚遂的妻子。
秦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论胆识论谋略论智慧都不及何婉倩万分之一,就在褚遂与秦青结婚后,褚遂突然与秦青在家过起了小夫妻的生活,褚恒云与褚奕云相继出生,何婉倩一方面无法接受褚遂与秦青的夫妻事实,一方面又无法接受褚遂为了秦青而放弃他的事业。
偏偏不论何婉倩如何劝说褚遂,褚遂无动于衷,只守着他的妻儿。
听起何婉倩提起秦青的名字,褚遂如凛的面容有了丝丝的松动,那是他的妻子。
何婉倩恍了下神,她认识褚遂那么久,从不曾在他的身上体会过所谓男人的温柔,而在刚刚,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无尽的柔情,属于褚遂的,她一直都想要得到的柔情。
褚遂的柔情此生独独给予了一个人,便是秦青。
何婉倩的内心兵荒马乱,看着眼前爱了又恨了半生的男人,疼痛一点点涌上心尖,最后化作无声的泪水,双脚发软无法站立,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她泪眼朦胧中看见褚遂明亮的皮鞋面上倒映着她已成泪人的模样。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褚遂时,她摔倒在他的脚边,就是看到他的皮鞋,他修整得九十度的裤脚,她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
为了能够追随褚遂的脚步,她说她父母双亡,是一个孤儿,天下之大没有她的家。
自此,她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在那一段舔血的日子里,他再没穿过他的皮鞋,直至有一天,他一身西装,皮鞋亮堂的到她的身边。
那一天,是褚遂与秦青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何婉倩跟踪而上,她看见他在灯火光源处拥吻着他的佳人,而她泪流满面。
当年哭泣的模样,与此时此刻,并无出入。
不管是活着的秦青还是死了的秦青,她都是输家,输得一败涂地,而褚遂,宁愿将柔情给予给一个死人,都不愿多看守在他身边终生不嫁的她。
岂能不恨!
何婉倩仰起脑袋,心痛如刀绞,满脸的痛楚,眼神中却也有了渴求,她问:“遂哥,你可曾,有那么一分甚至哪怕仅仅的一秒钟,爱过我?”
褚遂的嘴角微微一动,想了想,还是将到嘴边的“有”咽了下去。
只因,不想骗她。
她已然在他的缄默不语中得到了答案。
他的身以及他的心,始终都只是秦青的,与她,无半分关系。
从来都是她妄想罢了。
何婉倩呵呵的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狂笑,笑中有泪。
何婉倩生生触碰褚遂他的底线。
何婉倩有今日的狂执,是他的错,他并不怪她,可人是留不得了。
“奕云,你何姨终日劳累,是该好好休养了。”
何婉倩一震,他这话,是要卸了她的权吗?
褚奕云接收到褚遂的命令,手指在空中一挥,老鸡立即吩咐了几位兄弟上前,将何婉倩扶到一边好好照看,全然不顾何婉倩的挣扎大喊。
褚遂不是心冷之人,这是他能想到的对何婉倩最好的处理了,算是看在何婉倩跟了他那么久的情分回报。
褚遂已过了一无所惧的年纪,年纪越大心会虚,会软,在处理很多事情上都会想尽办法折中,尽量能和平解决。
不论是对何婉倩,亦是褚恒云。
褚恒云是褚遂的大儿子,遥想当年得知秦青怀上他的孩子后,他欣喜若狂,激动得三天三夜都没睡觉,他有孩子了,有与秦青的孩子,他对这个孩子的降生抱了十万分的期许,初为人父的笨手笨脚,到慢慢熟悉更换尿布,喂养孩子,他在褚恒云的身上倾注了太多太多的爱。
可他对褚恒云的爱,却成了儿子自小养成骄纵妄为的助力,当他深知错了时,晚矣。
子不教父之过。
对褚恒云的任性妄为甚至为了争夺褚家走上与褚奕云对抗的路,为了那些表面的虚华不顾血肉亲情,褚遂将褚恒云对褚奕云的打压全部看在眼里,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没办法做到厚此薄彼。
褚遂作为父亲,太了解两个儿子的个性,褚恒云有极大的野心,且内心不太看重兄弟情义,做事只凭喜好以及自身利益。
与褚奕云的实力相比,他其实最看重的是褚奕云柔软的内心,即便在褚奕云知道褚恒云在暗中下过不少的绊子,褚奕云对褚恒云依旧包容。
褚遂此生最愿意看到的家庭和睦,兄弟齐心。
他还是错了,错得离谱。
褚遂看到一脸无惧的褚恒云面上没有知错之意,心上堵着一口气没办法舒缓开来,心乱如麻,手重重的拍在了轮椅的把手上,凄凄道:“恒云啊...”说着,褚遂闭了口,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将往下的话继续下去,造成今天的局面说到底还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秦青,没有把褚恒云教好。
褚恒云极淡的表情中覆盖了几分漠然,牵起嘴角的一抹冷笑,一双腿肆意的抖动着,全然无视褚遂。
褚遂深吸了口气稳住心脉,顿觉人生真是荒唐,他这是典型的自食恶果,自己培养出来的儿子最后还是得最后照单全收。
出于亲情,褚遂不想如此对待褚恒云,可也出于亲情,他不得不如此对待褚恒云,今天就让他亲手结束这个由他犯下的错误。
褚遂狠了心,声音一沉,“褚恒云,你给我跪下!”
褚恒云不敢忤逆,双膝一弯,跪在了褚遂的面前,脸上却始终还是那副极淡极淡的神色。
褚遂怒骂:“你这个逆子!”
褚恒云抬起眼皮对上褚遂怒气的视线,“逆子?好一个逆子!在你心里,你何尝有把我当你的儿子看,我哪点比褚奕云差。”褚恒云说得声嘶力竭,控诉父亲,手掌握成拳头一拳圈捶在胸口,“你的心里只有褚奕云,没有我,没有我!”
褚遂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来,他对褚恒云的所作所为都了如指掌,尽管这般他还是费尽心力的想要保全褚恒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世,可就在今天,褚恒云与殷家千金订婚正式行成联盟与褚奕云开战一事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舍不得他的儿子去死,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彻底断了褚恒云的所有羽翼,让褚恒云再无任何心力,而且殷正权这人阴险毒辣,肯定还有后招在等着褚恒云,褚恒云又不是殷正权的对手,他能保护得了褚恒云一时无法保护一世。
褚遂缓缓的闭上双眼,心里道:恒云,你不要怪爸爸,爸爸完全是为了你好。
褚遂睁眼,看向褚恒云时已带了绝对的冷漠与绝情,“奕云,让他们进来吧。”
站在褚遂身后的褚奕云舌头大结般的应了好,老鸡得到了褚奕云的指令,转身跑出了大门口,在全场宾客的探究眼神中,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威严而入。
警察在褚恒云的面前站定,“褚恒云先生,你涉嫌挪用公款,偷/税漏/税,证据确凿,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褚恒云懵了片刻后,如梦初醒,“不可能,绝对是栽赃。”
殷正权的瞳仁一寒,暗叫不好,褚遂为了保住褚恒云,竟然想出这招?
若是安在褚恒云头上的罪名成立,褚恒云少不了几年的牢狱之灾,没了褚恒云挡在殷正权的前面,褚奕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殷正权要想一举拿下云景集团的计划就会困难重重。
其中一名警察将批示的拘捕令展示在褚恒云的眼前,“褚恒云先生,麻烦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合法的章程。
好狠心的父亲!
褚恒云的心沉到了谷底,腾的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压进褚遂,“你为了褚奕云不惜把给我栽一个罪名?!”
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的罪名的确是褚遂在暗中动的手脚,为的就是将此等罪名扣在褚恒云的头上,只要褚恒云进了监狱,在没办法继续为殷正权所用伤害褚奕云,他是舍得的。
他只是想要保护好两个儿子,再无他求。
这个计划在他重伤醒来后想了很久最后咬牙决定的,决定之时的痛苦涌上他的心头,可如果此时他不舍,褚恒云在将来面对的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几年的牢狱之灾那么简单了,他是一位不合格的父亲,非但没有把儿子教好,还为了避免兄弟阋墙的状况出现,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