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柠的手背抹了一把脸上沾着的雾水,“我知道,可是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阳泽西一直紧抿着的唇终是被魏柠的话逗得无奈的笑了,笑声郁郁中略显轻扬,转身出了外边帮魏柠守着门口,魏柠很快就换好出来,除去湿重的衣服后魏柠的身子好受很多。
魏柠一抬眼,目光从阳泽西的身侧越过,瞧见离开了许久又回来的老鸡,老鸡在褚奕云的身旁低低说话,声音太小完全听不见,可魏柠看着褚奕云沉郁的表情,心不自觉的猛然一沉,说不上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失去了世间一切色彩,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甚至于连一处的亮光都透不进来。
这种感觉先于大脑敦促魏柠提着步子,凑上前,“是不是有消息了?”
褚奕云的目光有躲闪,老鸡更是低垂着脑袋不敢回话,魏柠的呼吸狠狠一滞,许久都没能换气,追问,“是不是有消息了?”
又是一阵的静默。
“魏柠~”阳泽西从魏柠的身后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不再是之前的性感低沉,取而代之的是疼惜的颤音和压抑。
“告诉我,他们在哪里?!”魏柠扯着嗓子,一直以来魏柠给人的感觉都是轻轻柔柔又软软绵绵的,在情绪的把控上也很少像今日这般失控,阳泽西揽着魏柠肩膀的力道重了重,为她撑起一道人墙,防护着她随时倒下。
“魏…”老鸡刚刚开口,褚奕云冷然一瞪,老鸡顿时不敢继续发声。
魏柠敏锐的察觉到此间氛围变了样,狠狠的吸着气意图让自己更加坚强,“别瞒我。”
沉吟片刻,褚奕云说:“发现两具尸体。”
嗡!
魏柠的脑中轰然,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在一秒之内坍塌,山峰叠嶂处有嫩阳升起,发散出来的太阳光在拼尽全力穿过山间萦绕的雾气直直射入魏柠眼中时只剩下一丝丝的微光,魏柠却觉微光那般刺眼,能夺走她所有的感官,她看见的,听见的,闻见的,没有任何生气,如死一般的凝冻,胸口徒然升起的痛撕裂着她的心脏,粉碎般的剧痛,眼中有热泪流下,流下,再流下…双脚无力支撑身体,往后一倒,又被阳泽西抱住,魏柠的手抓住阳泽西的衣角,抓住一颗救命草。
“带我去。”魏柠的音如蚊虫,语调也没了以往的灵气。
埋尸地点处于农家菜园的半山腰上,发现尸体者正是这块农家菜园的主人,据主人供述,今早天亮雨停后前往菜园查看菜地蔬菜被暴雨打损情况,查看间就看见半山腰上有衣物,爬上半山腰一瞧,哎哟,两具尸体躺在一个坑里边,主人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来人后经过法医的初步探查现场,死者为一男一女,男者年纪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可见死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男者的面部严重烧伤至无法辨认的程度,初步推测为浓硫酸腐蚀,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此男者身份的东西。
女者的身上亦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已怀孕,有证明女者身份的证件,证件与女者面容对照,可以当即确定女死者的身份,死因为注射过多毒品。
魏柠赶到陈尸地点时方圆几里都被警察拉上了警戒线,附近的村民闻讯而来看热闹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几位警察正在努力的维持现场秩序,警方还在对凶案现场进行查看取证。
经由村民口耳相传与网上发布消息,这起案件很快就引起了轰动,来自舆论的压力迫使警方需得在最短时间内破案,否决必然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阳泽西替魏柠挡开围在前边的人群,魏柠进入警戒区时有一名办案警察拦住了魏柠的去路不让她靠近,魏柠抬眼一瞪,“让开!”决决的杀气。
拦住魏柠的那名警察一眼认出了来者乃是魏家千金,魏氏的现任总裁魏柠,得罪不起的主,侧身,让开了道让魏柠进入。
魏柠的目光一落就落在了躺在担架上的两具尸体,被纯白色的布盖着,魏柠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心中一直暗暗期许,不是他们,希望不是他们,绝对不会是他们…
“你们可是死者家属?”负责取证的刑警问魏柠。
不是,她不是死者家属,因为死者并不是安慧和林慕池,魏柠始终坚信,他们是不会就此离开的,他们才刚刚登记结婚还未举办婚礼,还有未出世的宝宝,他们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家,怎么可能就…。
刑警走至尸体前,掀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映入魏柠眼帘的是满目疮痍的脸,烧毁严重到完全认不出来,这么可怖的人脸怎么可能是秀里秀气的林慕池呢?魏柠心中的林慕池是俊美的,美得人神共愤,美得甚至于让她这个身为女人的人都羡慕妒忌恨林慕池的容貌,魏柠还曾经取笑林慕池:慕池哥哥,你要是换上女装去参加国际选美大赛,不得是总冠军呐。
魏柠摇头,拼命的摇头,真的不是林慕池,男死者不是林慕池…
刑警见魏柠如此,又掀开了盖在女死者头上的白布,白布掀开的一霎那,魏柠只觉有一只强有力的手隐匿于无形之中,狠狠用力的,朝着她的心脏,穿透而过,再把她的心脏于血肉之躯中取出,炙烤在毒辣的阳光下,任由血滴落入地上,再被暴晒风干,一丝血腥的味道都不曾留下。
安慧!
魏柠的身子因心脏的疼痛无力支撑跌坐在地上,她在哭,眼泪一滴滴混在泥土中,她在爬,一步步的爬到安慧的身旁。
安慧,安慧,安慧,安慧…。
安慧,我会保护好你和宝宝的。
魏柠说过她护安慧与未出生的孩子周全。
如今,安慧正躺在担架上了无声息,再也没办法听安慧喊她一句总裁,喊她一句魏柠姐…
阳泽西眼中泛着刺痛,“魏柠~”伸手去扶她,却被魏柠一掌拍开,魏柠没有言语一句,听不见哭声,只能看得见泪滴一滴滴没入泥土,只能看得见魏柠不顾泥土与砂石,一步步的爬着向前,根根洁净的手指沾染了泥巴。
那泥巴里,混着血。
魏柠爬至安慧的旁边,抬手,手指在一直颤抖,颤抖着就近安慧的脸,在触碰到安慧的脸颊时,魏柠又收回了手,把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身上衣服上来回擦拭,干净后摸上安慧的脸。
冰冷的凉,魏柠只觉得一股冰冷从相触的皮肤中传入心头,魏柠的心尖乱颤,趴在安慧的身上,小手不断的来回搓动,有了温度后再次贴上安慧的脸,“别怕,有魏柠姐在呢,不冷的,不冷的,安慧,你醒醒,醒来后我们一起去给孩子买玩具,买小小个的衣服,安慧…”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掉在了安慧的身上,泪滴蒸发,好似带走了魏柠暖回安慧的最后一点温度。
也带走了安慧的灵魂。
魏柠于空中伸手猛然一抓,奈何抓了个空,她抓不住,抓不住…雨后的太阳在和浓重的雾气做了无数次的斗争后终于大放暖光,天光一片中魏柠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暖意,全身冰凉至手指甲尖。
不要!
魏柠哀痛的嘶吼声自她的喉咙而出,震天声响划破沉沉天际,魏柠抱着安慧的脑袋按进她的怀里,“安慧,你说过等孩子出生后让我做孩子干妈,你说过要我给孩子一个大大的红包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魏柠目光落在身穿工作服的法医身上,“你救她,你救救她啊,你不是医生吗?快救她!”哭喊得歇斯底里。
法医无奈,“死者已完全脑死亡。”
魏柠放下安慧,扑过来,近乎疯癫,全然没了往日魏柠该有的风范,“你瞎说,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她不能死…”
“魏柠~别这样。”阳泽西把魏柠从法医身上抱下来,紧紧的箍着她的腰。
魏柠想要挣开阳泽西,奈何他抱得太紧实在使不上劲,张嘴咬上他的肩头,大力的咬着一刻都不放松,阳泽西任由她咬着,手上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重。
阳泽西知道魏柠无法接受安慧已死的事实,但在此刻他除了抱着她给予她温暖和力量外,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再次,他感觉到了他的力不从心。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魏柠的泪水渗入阳泽西的胸口,在他胸口的衣服上留下她悲伤的痕迹,魏柠埋首宣泄着,属于阳泽西独特的味道传入她的鼻息中,暖了她恐慌的心,暖不了她撕心裂肺的痛。
阳泽西的手臂一寸寸收紧,圈着她,不再言语。
曾经,阳泽西总是在不断的努力,哪怕风雨再多,他总能为她撑起一片万里晴空。
如今,这片万里晴空已乌云密布,雷天震震,大雨滂沱。
他是无用的。
“慕池!”一声尖锐的叫喊声于本安静的场合响起,魏柠从阳泽西的怀抱中抽离,喻泰南几步奔到尸体前,“怎么会这样?”
魏柠喊了喻泰南一句南哥,将她所知的昨夜发生情景都复述了一遍告知喻泰南,喻泰南听着面色越发凝重,直至最后叹了一口长气,好似在感叹林慕池的意外实属天妒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