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啊。
职场是一个生态圈,圈内的每个人都是生物链上的一个节点。
很可惜,陈磊是最底端的那一类节点。
他平凡中庸,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昧着良心的工作。
严肃刻板的脸和不会讨好上司的嘴,让他总是与好的项目擦肩而过。
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他也想好好做新闻啊...
深深的无力感,陈磊趴在桌上昏沉地睡了过去。
“老大,喝口水吧。”
王石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磊把头埋在臂弯里的场景。
一边台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很凄惨。
“小王啊,你来得正好。”
陈磊睡眼惺忪地抬头,迷茫地按了按太阳穴后,招呼着青年,“今晚要赶一个专栏出来,赶紧开工吧。”
“啊?又来?”
王石有点蛋疼。
这才六月的中旬,他俩就已经赶出了两个有关高考的专栏了。
一个是有关考生心态调查的,还有一个是关于为什么每年高考都下雨的。
——都是上面领导神经病一样的点子。
而且都是放在报社网站的犄角旮旯充数的。
但是陈磊总是特别认真地做。
“没办法啊,谁让这个月咱们市的新闻特多呢。”
陈磊把电脑上早就整合好的ppt投影在了前方的屏幕上,搬了把凳子和王石并排坐下,“这个新闻,听说了没。”
第一张ppt上是没有打马赛克的死尸照片,男性。
报社一员,自然是能够第一时间拿到内部资料的。于他们而言,“死者为大”这四个从来就没存在过。
与死者紧连的,是“利益”和“眼球”。
“知道。”
王石皱了皱眉,大半夜的看这些东西,今晚又不用睡了,“这不就是那个跳楼的男的吗。”
“说说看。”
陈磊下午打扮得人模狗样地相亲去了,真不知道这档子事。
还是晚上回这拿东西的时候被领导拦住,才知道的。
“今天下午的事,当时我隔壁组的同学就在现场,说这个男人其实不是自杀,是被他女儿推下楼的。只不过他女儿的身高不如他,站在背后没被看到,所以被误解了。但是听说天台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
陈磊没有说话,王石觉得他是想听听自己的看法,毕竟他总是想锻炼自己。
“不过说来也奇怪。”
王石的脚在地上蹭了蹭,椅子转过一圈,“这都半天了,那小姑娘在网上都被骂成了什么样子,隔壁组怎么也没人调天台的监控呢?”
“想什么呢你!”
陈磊听了当头就是一巴掌,“监控出来了,我们这些娱记吃什么?”
“老大,换个思路啊。你想想,现在闹得这么大,咱们要是能拿到第一手的内部录像,然后公布出去,让事情反转,妥妥是个大新闻啊!”
王石激动地站起来,他觉得这是个十全十美的点子。
“你想的美。”
陈磊翻了个白眼,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这新闻是他的对头抢到的,监控自然也落在了他的对头手里。
警 | 方还在调查,他们也就名正言顺地攥着。
现在台里似乎是想让这阵风刮一刮,最后再放出去配合警 | 方。
——只为了让利益最大化。
叹了口气,陈磊也是有点同情那个小姑娘。
“对了老大。”
一抬头,陈磊就看到王石站在了投影仪面前,整个脑袋都贴着白布,“你觉不觉得这男的有点眼熟?”
“什么?”
陈磊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的。
他们做记者的,难道不是看谁都眼熟吗。
“你忘了吗?”
王石回头,“就之前,高考考场有个男的打一个老太,后来考试结束的时候又跑出来个女生说他强 | 奸自己的那个。”
“而且这新闻不也有提到,这男的猥亵什么的吗?”
王石补充。
“快快快,后面都不用看了,快找找之前那个采访!”
陈磊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激动地一拍桌子,“咱们啊,就把之前的视频剪一剪,把那巴掌剪到老太身上,再给这女生扣个帽子!”
“这...不太好吧。”
王石犹豫。
“做八卦的,考虑什么好不好,有钱拿才是王道。”
陈磊拍了拍王石的肩,自己带了头,“赶紧上个厕所填巴下肚子,十一点三刻开搞!”
说完自己带头去翻之前的录像,斗志昂扬。
王石怎么想都过意不去,借着出门放水的理由,翻到了季澜曾经留给他俩的电话,发了条短信过去。
“
小姐你好,我是八卦周刊的实习记者王石,前几日曾经在考场门口和另一位记者采访过你,不知道你对我是否还有印象。
刚刚接到通知,报社领导要求我们今晚加紧做一个关于你的专栏出来,但是目前来看,似乎情形对你很不利,大概会呈现负面的效果。
当然,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工作的原因,真的很抱歉。
”
发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还是太心软,怎么都不适合这行啊。这短信发了也是膈应人,他的手还是太贱了。
刚想回去,来了条新短信。
是季澜的。
“记得。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王石思考了一下,回复。
“觉得你很惨,有点于心不忍。”
其实不单是这个原因,他总觉得,能当着摄像头的面打那男的一巴掌的人,不可能让他们随便扣帽子。
“让陈磊慢点编,我这有能反转的好东西。”
对方又来了短信,王石眼睛一亮,果然!他没有看错!
他得瑟地跑进办公室给陈磊看,陈磊挥挥手,“就当没看见,每年这么多新闻想反转的人多了去了。领导交代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现在大半夜的万一出了岔子,明天干不出来,咱俩统统都得滚蛋!”
他听话地回复。
“对不起啊,老大不是很感兴趣。抱歉。”
对面又来了短信。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点自立门户的想法?”
————————————
车里。
季澜盯着已发送的短信陷入沉思,对面还没有回复。
她的好东西,就是那些录下来的视频。
只不过她也在赌,赌这两个记者的野心够不够大。
如果他们倒打一耙,把自己的短信公布出去,恐怕又是一轮风波。
想到这里,季澜攥紧了满是冷汗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甜甜酱酱”、“小月光”和“微岚”灌溉的营养液=3=
☆、第33章
三分钟后,她看着新短信的内容长舒一口气。
赌对了。
“陈宇, 送我去这可以吗?”
季澜微微侧身, 把手机上的地址递给身边的男人看。
“好。”
陈宇暼了一看, 不用导航他都知道这是哪。
W市中山南路69号。
——八卦周刊的总部。
这家八卦杂志虽然在W市, 但是早就火遍了全国。
准确地说, 是在火遍了娱乐圈之后火遍了全国。
不单单局限于纸媒,它的线上网站影响力也很大。
每个明星都可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私人生活,和某些不敢暴露的癖好。
——比如出轨、嫖 | 娼甚至是...吸 | 毒。
当然, 这些石锤都能提前用钱买下来, 就看你出不出的起这个价。
越是大牌的明星越是愿意花大价钱买自己的负面新闻, 而越是过气的则越是没那个资本, 恶性循环。
所以它上面暴出来的, 永远是二三线的艺人负面八卦,和一线明星某些不伤大雅的小癖好。
总之, 是个风气不正的东西。
陈宇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被拍过一次。
网站放出来的是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他溜比熊犬的时候没栓绳的照片。当时的陈宇刚刚跻身一线, 一些黑粉看到了之后,激动地逮着就是一顿猛喷。
喷得他差点对狗有了阴影。
——其实事实的真相是, 那是他经纪人毛毛的狗。毛毛从不栓狗绳。他为了安全着想, 刚从宠物店买了根绳, 还没来得及套上,就被迎面而来的闪光灯照瞎了狗眼。
想到这,陈宇叹了口气, 季澜被这家盯上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血霉。
她没钱、没权,被盯上估计纯粹是报社想要草个热度了。
两个人,两种心思,天越来越暗,衬得路灯越来越来亮。
W市到了。
七拐八拐拐到总部,他还没来得及交代,季澜就火急火燎地撂下一句话下了车。
——“你在这等我。”
陈宇无奈,得,他真成司机了。
司机就司机吧,就让他这个司机来进行一点娱乐项目。
比如,刷微博。
————————————
凌晨一点,还有两个小时,报纸就要交付印刷了。
陈磊坐在办公桌前,心慌慌。
如果不按领导的路子来,妥妥的就是他和王石被辞退,没准还会为此惹上官司和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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