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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月 (岛頔)


  “去过一次,就是给你挑了一对耳环,但当时他也认出我了,我想是因为车牌。”陈宗月握着她的细腕子,好像此刻才想起打量这只天价镯子,“做这种生意的人,总要有点旁的头脑。”
  不论澳港还是上海,一样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只要他是今时今日的陈先生,车牌都沾金光,而这些是否是他想要的,也未可知。
  黄鹦就势斜下身子,凑到他怀里,“是很聪明,能言善谈。”
  陈宗月从她的腕揉到手上,瞧着她薄薄一层睫毛,和尖尖的鼻子,“他说什么打动你了?”
  她比玉白的指尖,闲闲地抠着男人衬衣纽扣,“……他叫我陈太太。”
  他笑了,“陈太太?”
  反正说也说出来了。黄鹦抬起下巴颏,落落大方的答应,“恩,什么事?”
  陈宗月只是笑得更深,究竟是承认她自封的头衔,还是笑她幼稚,太过天真。黄鹦认为一定是前者,不是也得是。
  饭馆也在租界,油门没踩几脚,眨眼就到一栋白色小洋楼前,馆子里头的装修有古意,主营淮扬菜。
  菜单在黄鹦手里,她把名字漂亮的都点了一遍,趁菜没上桌,就撑着腮边注视他,笃志凝神。
  陈宗月被她盯的,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哪不对?”
  黄鹦摇了头,真挚说道,“我在看你的眼睛,深邃又干净,清澈见底又锐利。”
  陈宗月则是纳闷,“怎以前没发觉,你这么口甜舌滑?”
  “因为以前……”黄鹦顿了一顿,道出实情,“有点怕你。”
  陈宗月脸庞是庄邪并存的,难猜心情,让人在与他相处时变得谨慎,担心说错哪句话而得罪他。
  “现在不怕了?”
  “偶尔也会……”黄鹦直起些腰,却将目光移向别处,“比方说,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她又凭借自己的小聪明投石问路,陈宗月淡淡回应,“有吗?”
  同时,企堂端上几道菜,松鼠戏葡萄、酥皮焗鳕鱼、蝴蝶海参、一品鲍鱼……黄鹦马上执起筷子,又对他抿唇一笑,然后问着,“喝点酒吗?”
  李佳莞今天也是弹钢琴消遣,时而错音,便重复这一段旋律,临近她必须回纽约的日子,弹错越多。艺术家愤怒起来,胡乱拍着琴键,在周围打扫卫生的阿姨,吓到麻木。
  陈若宁往旁边的沙发椅手上一坐,亮出长长纸片,“你猜这是什么?”
  李佳莞眼也不斜,继续着莫什科夫斯基练习曲,一错再错。
  “机票,两张。”陈若宁如是说着,“陈叔要带黄鹦回澳门了。”
  突如其来的钢琴重音,震到他魂飞一刹,李佳莞起身就将他手里的机票给抢过去了。
  “诶……”陈若宁措手不及。
  李佳莞把机票撕了又撕,甩在地上。
  陈若宁没法子,只能苦笑,“你撕了有什么用,再补就是了。”
  他俯身捡起那几张报废纸,不慌不忙找到烟灰缸,打着火机慢慢烧掉,毁尸灭迹。
  李佳莞跌坐回椅子上,眼神空茫。
  陈若宁盯着烟灰缸里正蜷缩成灰的机票,说道,“我有点不明,既然连你都知道了黄鹦的存在,周老怎会不知情,难道就不派人接她,等着陈叔送她回去?”
  “他不知道。”李佳莞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解释着,“我和他们说,我是过来探望陈叔的,至于黄鹦,是我偶然发现的……”
  那天晚上,她在香港浅水湾掀起一阵大风浪,生日当天玩失踪,害得本想痴食痴饮的一伙人临危受命,出去寻人,其中就有钱丞。
  最后找到她的人,竟然也是钱丞。
  这之前,他曾走进一间饼店,买一块最便宜的奶油蛋糕,无敌小,上面戳着染色的罐头樱桃,回到一栋楼的天台上,眼前霓虹斑斓,月至中天。
  李佳莞背风坐在天台边,看清他手里的蛋糕,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丑死咗!”
  钱丞低着头塞蜡烛,歪歪扭扭十几根都塞上,强迫症似的,好不容易争过自然气象,点上蜡烛,“十二点要过晒啦。”
  她犹豫几下,不情不愿地吹灭,费不大劲,他端起来都熄一半。
  夜风刮了好久好久,烂仔都要睡觉,李佳莞还不肯回去。
  钱丞只好点一颗烟,大概要陪她坐到天光,无意间谈起,“我阿妹跟你生日是同一日,好似还是同一年。”
  李佳莞神色变,又收敛,“你家在大陆?”
  钱丞‘哦’了声,“上海。”
  今晚李佳莞出走的原因,是她偷听到周老与律师的谈话,周家真正的大小姐另有其人,她是鱼目混珠。难怪好端端的,陈宗月要搬去上海,恐怕就是为周老寻找孙女。
  别墅开栅门的声响,打断李佳莞思绪,陈若宁聚精会神读报上的股票,她莫名走出厅中到玄关。
  先跌跌撞撞进门的黄鹦眼朦胧,鼻尖且红,姿态欲摔落,明显是醉态,朝她晃着腕上的玉镯,笑得贝齿莹亮,“你猜多少钱?”
  后进门的陈宗月扶住她,“抬脚!”
  从小在李佳莞面前象征着威严的男人,蹲下为一个女人脱鞋,再把鞋给扔到一边,扶着她要上楼。
  黄鹦身影拐进楼梯前,还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这一刻,李佳莞对黄鹦的成见空前明晰——外表灵秀剔透,骨子里轻佻低俗,为了满足物欲,色相也可以出卖,何况碰到个外形挺拔卓越的财主,当然紧抓不放,顾盼自得。
  陈叔也是将到中年就犯糊涂,着了这种狐狸精的道。
  说白了,李佳莞见多了那些傍男人的名媛小姐,哪个不是颇有姿色,不食烟火,实际内里又脏又烂,她不相信黄鹦是因为爱上陈宗月,才愿意跟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上/床。
  在饭馆多喝了几杯酒,说着要去百货商场双新买鞋,也没去成。李佳莞有一点是对的,黄鹦就是狐狸精,在走廊把他吻得渴盼急躁,不管天是什么色,卧室门一进,就顺势而为。
  床都没爬上,她扒着床被,配合着让他扯下内/裤,大手撩起她裙/摆进去,也跪在她身后,解了裤腰带,就把她给要了。
  一瞬间筋酥骨软,麻到手指尖,酒精催化她不管不顾的叫,惹得陈宗月都笑了,吻着她后颈,又捏住她的腰,顶得用力。
  黄鹦攥着床单,人要散架,但离不开砰砰直撞她的东西,与压在她肩膀的手无关,是她心不想离,男人忽显忽隐的低沉喘息,都让她颠倒神魂。
  陈宗月捞起发出不声音,只懂喘气的小情人,连着身体,拉起她的裙子从头顶脱去,她别过脸,闯进他眼睛,不见皎洁清辉,全是暗而烈的熔浆,企图吞噬她。
  黄鹦好开心,不想要氧气,只想吻他。在他卖力时,粘揉一起的唇间又泄露惊吟,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后背,一阵颤意。
  卧室门没关严实,房子里少了钢琴声,静悄悄的地方,怕是能听见些风月情/事。


第36章 36
  黄鹦醉得感觉不到倦怠酸痛, 搂着陈宗月从下午玩到晚上,笑一阵就啄他下巴,哭起来就咬他肩膀。
  她坐在他腰下荡着身,一只手掌心压他结实胸膛,一只手揉自己头发,发丝散落在被他抓红的白腻皮肤上, 尤其撩人, 连少女稀疏软细的雨中丛林, 也尽收眼底。
  男人与女人不同, 越做越狠,从床边到床上,床上再到地上, 被单被芯也扯分开,垫在她身/下摩擦, 仿佛一条一条小泥鳅从那里流下来, 为何简简单单的一进一出这么有趣, 人食三餐也知道饱, 在这件事上却不知餍足。
  睡了一会儿酒也醒了,黄鹦侧躺在男人怀里,颈后停留着绵长的呼吸, 她指尖在勒住自己腰腹的手臂上游走,眼睛盯着从落地窗投进的室外光线发呆,砖窑般烘热的夕阳都沉没,将将入夜。
  湿汗干了粘在身上, 很难受,黄鹦悄悄钻出他的牵制和凌乱的被子下床,进浴室。
  她太累了,斜斜靠着瓷砖墙,花洒扫过全身当按摩,低头瞧见大腿都被掐出青。
  黄鹦把花洒挂上,往掌心挤着香波,有人拉开浴室的门,隔着淋浴间朦朦胧胧的玻璃墙,男人高大身形虚虚晃着,她敲敲玻璃,“……你饿吗?”
  没听见陈宗月的回答,他直接打开淋浴间的门进来了。黄鹦下意识往后躲避挨着瓷砖,他关上门说道,“厨房做了晚饭,你洗完就先下楼吃。”
  陈宗月不像她那么疲惫,累得够呛,他是冬眠刚起的大老虎,只需伸伸懒腰就精神矫健。
  黄鹦将香波揉成泡沫,抹到他的肩上、胸口,而他越走越近,都离开了花洒喷得到的位置,热雾也挡不住压向自己的荷尔蒙。她撇开脸,却弯起眼睛笑。
  以为这个时间不会碰见谁,黄鹦随便抓了件皱巴巴的旧衣裙套上,下楼用餐。从中厅走过,撞见沙发里的陈若宁,握着笔好像在算股票,他也抬头。
  领沿遮不住她泛红的皮肤,浑身带着既干净又被玩透的气息。
  年轻女孩有年轻的青涩/诱惑,成熟女人有成熟的饴香风韵,她这样的真少见,能够吸引到陈宗月不奇怪。
  陈若宁状若不知发生过何事,对她说着,“甘蔗排骨汤醒酒的,多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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