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啊，叶梨。”
面前的人眸光亮得惊人，叶梨微微一怔，而后抿唇从他手里接过了花, 轻声道了谢。身后的小助理这回却不那么“体贴”了, 只捂着嘴在一边傻笑。
程淮安分寸拿捏得极妥当，就如这次送花一般, 除了一两个详知内情的主创之外, 其他工作人员最多只会觉得男女主演这几个月关系处得还行, 并未能感知到暗藏其中的这一点暧昧之意, 这群人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三个多月, 这会儿正如放飞的笼中鸟一般，非常“不合时宜”地一块儿大声起哄着让叶梨许愿切蛋糕。
彻彻底底地打破了一点涌动的暗潮。
虽然叶梨向来不怎么过生日——身份证上那个日期到底是不是她生日还很难说，可周围的工作人员到底一片好意, 即便是不太习惯这种煽情场面, 她还是选择从善如流，站到那个精心制作的蛋糕前闭了闭眼，不过一瞬就又睁开。
她什么愿也没许。
“愿望”二字于她而言太过虚无缥缈, 她想要什么，一向都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只是这一回，她确实有点摸不准自己的想法。
从小到大，她还没体验过这种心思不由自己掌控的状态，也从来没被人这样精心对待过，好像一颦一笑都是值得研究的大事一般。叶全待她虽好，可毕竟是个醉心武学、活得异常粗糙的大男人，这辈子大概做得最细致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当年看到她那张小花猫脸时，从他那非常有限的“认知”里扒拉出了一句当年洗脑过全国人民的广告词，然后给当时还是个小姑娘的她买了一瓶“天天见”的大宝SOD蜜。
叶梨尚在发愣，周围已然放飞了的工作人员早跟着严昊一起开了好几瓶香槟，酒液四处喷洒时，有人顺势拉住她的手，轻轻巧巧地带着她往后一撤，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香槟。
温热的触感叠在掌心掌背，叶梨怔了半秒，正要挣脱，就听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下次见你，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按往年的套路，除了发布会他一定会参加外，综艺和宣传却还要看心情，这一别，确实并不会再有太多见面机会了。
听他声音中罕见带了点怅惘之意，叶梨心头莫名便是一软。
大休息室里工作人员挤作一团，酒香味和蛋糕的甜腻香气四散在空气中，有人大喊着“杀青”二字，有人闹着要拍大合照，似乎没人发现，戏服宽大袖子遮掩之下，并肩站在他们其中的男女主演正手牵着手——
十指紧扣，严丝合缝。
***
程淮安当晚就走了，叶梨留到第二天早上，转车又去了趟墓园——带着男主演送的那一小坛子酒。
等《无影剑》播出后，不说以后忙不忙，起码出门不会如现在这样方便了。到了叶全墓碑面前，那一腔复杂难言的心思却半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倒是喝了小半坛酒。
回到B市时，已是傍晚。
先让她打发回家的周樱开车来机场接她回住的地方，车和房子都星耀的安排，叶梨原没多在意，只是等小助理载着她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之后，叶梨才微微皱起眉。
星耀对手下艺人都这么大方？
上了楼，门刚打开的那一刻，身后却刚巧传来了同样的响动，紧接着是一个无比熟悉的男声——
“这么巧啊，一开门就刚好撞上你回来。”
电光石火一瞬间，叶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一把将小助理推进房，头也没回，“砰”的一声将门给重重摔上了。
看也没看“新”邻居一眼。
昨晚那句“下次见你，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仿佛还历历在耳，和方才这句“这么巧啊”一同在她耳边轰然作响，叶梨一时只恨不得昨天杀青时那点心软都喂了狗才好。
小助理让这关门声惊得心肝一颤，同时又不住地在心里默默吐槽：“真没想到我程哥是这种心机boy。”
房子是精装的三居室，所有家具一应俱全，叶梨这种不挑好养活的，完全可以真·拎包入住，只是因为进门前那一点小插曲，她如今看这房子却是哪哪儿都不顺眼。
周樱转了一圈，发现房子干干净净，应该是早叫人来打扫过，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于是觑了眼周身散发低气压的叶梨，期期艾艾道：“那……那什么，姐，我就先回去了呀，你好好休息两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等叶梨一点头，作为尽职尽责的CP粉的小助理就逃也似的撤了——她可不好杵这儿当大电灯泡，万一等会儿她程哥要过来哄人怎么办？
等周樱走后，叶梨强压着火气，吃完顺路带回来的外卖，收拾整理了下行李，又洗了个澡，临近睡点时，才看了眼手机。
“程淮安：没骗你，我放了我妈鸽子，临时改了机票。”
“程淮安：叶梨？”
“程淮安：还气呢？”
“程淮安：睡了？”
“程淮安：晚安。”
叶梨盯着这几行字半晌，还是什么都没回，直接关了手机。
大概睡前思绪太繁复，第二天一早，叶梨直接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梦见自己独自从机场回来，没有周樱去接，只是门一开，却见坐在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男人，那人百无聊赖玩着遥控器，听见响动，蓦地抬头，笑意盎然看着她，声音清朗：“回来啦？”
叶梨烦躁无比地揉了揉眉心，开了手机一看，已经八点了，比平日不拍夜戏时的起床时间晚了整整两个小时。
骤然一闲下来，时间太过充裕，好像都有点难熬了似的。
下去转了两圈，买完菜回来，又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本就没什么好打扫的房间后，才不过十一点，一闲下来，就又想到刚出门时看到的对面那扇没有响动的门。
念头刚起，就听见一阵门铃声响起。
透过猫眼看到外面那张脸，叶梨花了好几秒顺完气，一直到屋外的铃声不依不饶地响了许久，才终于开了门。
屋外的人一身篮球运动服，满头大汗，懒洋洋地倚在门口，见了她就笑。
“我家水管坏了，能借你家浴室洗个澡吗？”
叶梨冷冷看了他一眼：“水管坏了是吧？我帮你看看。”
怎么就不按套路来呢？程淮安无奈地揉了揉鼻子，伸手拦住说话间就要帮他去“修水管”的姑娘：“已经打电话叫人来修了。”
《无影剑》从初春拍到夏天，此刻室外温度已经有二十几度，面前的人“大汗淋漓”，热气扑面而来，横在身前、握住她手腕的手烫得惊人。
见她冷着脸不说话，程淮安软下声气：“叶梨，我等会儿还要赶飞机，怕来不及。”
叶梨抽出手，深吸了一口气，让开道：“进来吧。”
等浴室响起水声时，叶梨心头忽地又起了一阵躁意，她拿着手机看了两眼，却什么也看不进去，索性进厨房去择菜。
没多久，“啪嗒”几声脚步声响，而后厨房门被拉开，一阵清爽的沐浴露香气直扑鼻端——正是她昨晚用的那款。
叶梨没回头：“还不走？”
“能顺便蹭个饭吗？”
叶梨将手中的蔬菜一丢，转头看着他，冷嘲道：“又有什么坏了？”
程淮安一脸无辜：“家里没锅。”
叶梨盯着忽然和她耍起无赖的程淮安看了好几秒，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了“招数”，大概了是得了“寸”，这会儿才又想进“尺”，偏她又实在没有和“对她有好感”的异性相处的经验，想了想，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程淮安，你嘴里能有一句真话吗？”
程淮安朝她笑了笑，忽然略带了点正色回问道：“有啊，你敢听吗？”
叶梨：“……”
虽然有些事情他们俩人现在是心知肚明的状态，可自己在还没想清楚之前，叶梨还真不想他直接说开，顿了顿，到底还是气不顺：“会杀鱼吗？”
程淮安一瞧，厨房水池里正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草鱼。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少爷沉默两秒，摇了摇头。
叶梨也没再说话，只当着他的面，将鱼从水里捞出来，手起刀落，刚还生龙活虎的鱼瞬间瘫软在砧板上。
程淮安心头一颤，总觉得这一刀好像是拍在自己脑袋上似的。
程淮安摸了摸鼻子，看着面前明显被惹毛了的姑娘，开始怀疑起自家那个不是亲爹的爹出的主意来，看效果，好像是有点馊？
胆战心惊地蹭了顿饭，最后自告奋勇帮忙洗碗还砸了三个盘子的程少爷认真想了想，决定回家后，还是先和自家亲妈告个黑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