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年前,她不知怎么又来了家里,我就给她看你跟表姐的那张照片,告诉她,你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
“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对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他向来疼爱,心底压着火气,看她泫然若泣的样子,有些不忍说重话,何况事已至此,当年的遗憾也无法弥补,但一想到那错过的七年时间,又觉得意气难平。
而三年前回来找他的事,他的姑娘明面上甚至没有跟他提过一个字,唯一的一次,也只是无意中提起那条信息,顺便问他:如果你当初收到了信息,会来赴约吗?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然而,这些委屈,本不该由她来承受。
想到这里,霍寒觉得心口涨得发疼,睁开眼睛,她仍抱着他睡得无知无觉,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满腹的情绪揉成了两个字:“傻瓜。”
她竟还“嗯”了一声,就像在应答他。
霍寒细细地盯着她的脸,漆黑的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轻刮她秀气的鼻尖,“以后都不会了。”
她唇中溢出声音,“霍寒……”
霍寒以为她醒了过来,没想到只是梦中呓语,不知她梦见了什么,眉头缓缓舒展,一定是好梦吧?
他把被角掖好,刚想入睡,她的一条腿压了上来,正压在最要紧的位置,还要命地蹭了蹭……
他大概猜到她在做什么梦了。
女流氓。
天亮得晚,朦胧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屋里浮动着纤细的尘埃。
温千树先醒了过来,身边的人还在睡,呼吸徐徐而下,耳边是让人心安的沉稳心跳声,她难得有了赖床的心情,眼睛四处瞄。
他的房间没怎么变,一张大木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全都是统一的风格,不仅冷硬,还显得空荡荡的,如果将来两人结婚后一起住,一定要纠正一下他的观念。
她喜欢轻快明丽的格调。
卧室该装修成什么样,要不要弄飘窗?厨房最好是开放式的,这样他做菜的时候,方便她在一边欣赏,顶楼要弄个小花房,他很会打理这些花花草草,到时看起来一定会赏心悦目……
温千树漫无边际地想着,直到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什么这么开心?”
“当然是想开心的事。”
他浅布着胡茬的下巴在她额头摩挲,带来一种莫名的酥麻,她的全身仿佛过了一道电流……
轻拢慢捻,爬山涉水,自寻妙趣。
没想到才几下,门外传来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舅舅舅妈快起床,太阳公公都快晒到容容的小屁股啦……”
被窝里的两人飞快对视一眼,温千树急道,“昨晚你锁门了没?”
霍寒把被子往上一拉,盖得严严实实,“锁了。”
外边已听不到动静,不知人走了没有。
他尚在兴头上,一时收不住,还想要继续,她羞得脸颊飞红,连忙推他:“混蛋!快帮我把睡衣捡回来。”
收拾好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温千树在浴室洗漱,脸还如火烧,用浸了温水的毛巾过一遍,双眸清亮,见没什么异样,这才走出去。
霍寒正坐在桌边听容容背古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下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容容背完就伸出小手,一脸期待的表情。
霍寒不明所以。
容容急了,“舅舅没有小红花吗?”每次背完诗,老师都会奖一朵小红花的。
霍寒笑道,“舅舅没有。”
容容的小嘴角嘟起来了。
他看向温千树:“不过,舅妈有。”
“真的吗?”容容又眉开眼笑的了,一下扑过去抱温千树,“舅妈,容容想要小红花。”
小胖妞力气还挺大,她被抱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偏头见男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她耸耸肩,冲着这句“舅妈”,怎么也得圆了容容的小心愿。
霍寒去别屋端早餐回来,就看到一大一小坐在阳光明亮的地方,她低着头,侧脸柔美,手里拿着水彩笔,正往容容的手背上画玫瑰花。
那花儿画得生动逼真。
可在他眼里,却是人比花娇。
温千树放下笔,容容已经惊喜地跳了起来,“好漂亮啊!”
容容有些羞涩地凑过去亲了亲她脸颊,“谢谢舅妈!”
“我要去给妈妈看看,给弟弟看,还要给隔壁的小光光看……”说着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
温千树被亲得愣了一下,见霍寒还看着,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视线,没话找话,“谁教她喊舅妈的?”
霍寒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她妈妈吧。”
霍姝?
她又是一愣。
男人的身影却是覆了过来,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怎么办,我也有点想亲了。”
他以两指抬起她下巴,封住她的唇。
阳光渐渐有了温度,两人的影子叠成一个。
***
温千树吃过早餐,正在外面看水池里养的鱼,霍姝刚好也从自己那屋出来,看到她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哥哥虽然没有动怒,但她早已经清楚他的立场和态度,那时到底是太年轻才犯了这样的错误,再者说,七年都分不开的人……
哥哥早就一心认定了这个女人,如果自己再不诚心悔过,亲自道歉,无疑是把他往外推,而且她也不想哥哥难做。
“之前的事,对不起。”
温千树倒是没想到霍姝第一句话就提起了当年,或许昨夜她和霍寒说的就是那些事,怪不得他回来情绪有些起伏。
她摇着手里刚捡的一片枯叶,云淡风轻地说,“都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
“真心希望你能原谅我。”霍姝还忐忑着,斟酌措辞,“就当看在我哥哥的面上,好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在温千树面前总有说不出来的一种自卑。
家世好,人又长得漂亮,连笑容都是明媚动人,想要什么也可以不用藏在心里,只要说一句,哥哥就会摘星摘月地去为她办到,不像她,在心里埋了个小心翼翼的自己。
所以,霍姝毫无把握,当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被放在天平两端时,哥哥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没有大度到可以把以前的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温千树轻声说,“毕竟我余下的生命再没有这样的七年可以用来挥霍了。”
霍姝浑身一震。
“但你不同,”她又说,“我希望你忘记它。就当你昨天是第一次见我,知道我将来会成为你哥哥的妻子,这就够了。”
爱情只是她和霍寒之间的事,如果是他做错了事,关起门来可以骂可以打,晚上也可以踢下床,再怎么闹,都不关第三个人的事。
说完,她转身进屋了。
霍姝留在原地,被惊得反应不过来,许久才喃喃了句:“或许你才是最适合哥哥的人。”
温千树径直回到房间,坐在窗边,前面桌子上摆了部笔记本,她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
开发商已经松口答应让出山城那块地,工程也停了下来,接着就该着手进行成立古建筑保护基金会的事了,本来应该是由周暮山负责的,但眼下白雪歌怀孕……只能她自己亲自上了。
隔行如隔山。
她搜索了相关资料,看得眼都快花了,好半天才草拟出一个初步方案,可又觉得不满意,随手拿了个柿子,边看资料边轻抚着,没想到皮如此薄,竟有汁液流了出来。
她干脆抿了一口,满嘴清甜。
霍寒去帮隔壁老太太修屋檐,中午吃饭时回来过,这柿子就是他带回来的。
听说是老太太自家种的,当地很有名的火晶柿子,皮薄肉细,甜蜜可口。
她吃完了整个柿子,又继续埋头奋斗。
不知不觉,太阳偏西了,容容也早就放学回来,此时正在院子里玩耍。
温千树也走出去,呼吸了新鲜空气,总算觉得脑子不那么昏涨了,她陪容容玩了会,那只守门的小黄狗也兴致勃勃地冲过来,没控制好速度,不小心把井边一株开得正盛的大红花给糟蹋了。
容容低低呵斥,狗儿仿佛听懂了似的耷拉着脑袋,不停地围着她转。
天边红霞如洗,风朗气清。
温千树的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来自日历的提示信息,她点开一看——
今天宜祈福、沐浴、求嗣、出火、求婚。
她的视线定在“求婚”二字上久久不动。
她捡起了地上的红花。
半个多小时后,霍寒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温千树坐在窗台上,笑意嫣然,“你回来了。”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霍寒永生难忘。
她手里拿着遥控器,操纵着容容的小玩具车,车上还用细绳绑了朵红花,小车子正缓慢而歪斜地朝他爬过来。
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隐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的小姑娘。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角仿佛折进了满天星光。
霍寒听见她说——
“霍寒先生,请问你愿意和你眼前的这位温千树小姐合法亲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