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凭什么你可以自己霸占一个房间?”赵琪琪几乎拧着一张脸,“既然你都开了这样的先例,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温千树脚步未停。
“我不服气!”
温千树终于停下,转过身来,“不服……”
依然还是那副清淡的语气,可整个屋里的气氛仿佛一瞬间都冷了下来。
高明和林山交换了个无措的眼神,前者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那样安静等着,终于等来了两个字——
“憋着。”
三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追看过去时,那截黑色裙边已经晃过木栏,不见踪影了。
赵琪琪气得用力一拍桌,震倒了两个茶杯,茶水流得到处都是,她阴阳怪气地讽道,“不就是仗着教授撑腰,拽什么拽?”
高明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林山重新给自己倒了茶,慢条斯理问,“你觉得教授会让我们跟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学习吗?”
赵琪琪笑了,“看来我还真的是孤陋寡闻,连这样一个拽得不要不要的人物都从来没听说过呢。”
她又看向高远,“不过倒是听说,有些人啊没什么本事却好高骛远,随便挂个名,将来履历上便可锦上添花地写上曾经带过名校学生……”
林山轻叹一声,”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你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
高远急道,“不要卖关子了!”
“她本科和我们是一个学校,最高学历是剑桥大学考古系博士研究生。”
赵琪琪不以为意地笑。
“你们还记得《飞仙》吧?”
高远连忙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
这幅壁画出土时损坏严重,整体色泽黯淡,颜料脆化脱落,几乎面目全非,其修复难度之高,曾让无数资深修复师望而却步,无奈在博物馆库房“冷藏”近十年后,终觅良机得以重新面世,所以它的修复也被誉为文物修复界的九大奇迹之首。
林山直起腰,“《飞仙》就是她主持修复的。”
“怎么可能?”赵琪琪收住笑意,下意识反驳,“我记得那个修复师根本不姓温。”
这样一件轰动业界的大新闻,虽然对修复师只寥寥几语带过,连照片都没有附,但是……
她想到什么,搭着木桌边缘的指尖忽然一颤。
林山便知道她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是的,那个时候她还不姓温,姓千,单字树。”
赵琪琪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倒在木椅上。
高远扶着女友,双唇动了几下,才把声音吐出来,“那……那前段时间新闻上说的西江市首富的独女,巨额遗产的继承人千树……是不是……”
林山耸肩,“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这么说,高远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再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要多想不开才会跑到这深山荒野里来?
同一时间。
温千树匆匆赶到后山,可还是稍稍超过了和伐木队约好的时间,幸好他们还等在原地。
之前那个腼腆的年轻人从车窗里探出头,告诉她后面有空位。
温千树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关好车门。
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人,所以后座留出的位置只堪堪能坐下,连动都不能动,感觉到身侧的人悄悄往另一边挪了挪,似乎要给她多腾出一点空间,她偏头看了过去。
男人低着头,微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眉眼,只看得见高挺的鼻梁……这轮廓和记忆里那张重合。
温千树浑身一僵,抬头,看不到他的眼,目光轻抖着滑落到他抿着的薄唇上。
心思不知怎么就分散了:她知道那两片唇是怎样的滋味,柔软又有力,有着她喜欢的形状和温度,能把人亲得全身发麻。
忽然想问一问他,“昨天,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终究没有问。
温千树收回视线,也不动声色地往车窗边移了移,可位置实在太小,总免不了相挨碰触。
那是一副成熟的男人身体,长手长脚,宽肩窄腰,似乎每寸肌理都透着荷尔蒙气息,极具侵略性,又矛盾地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车子前行在颠簸山路上,颤得像摇篮。
温千树难得有了睡意,却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间感到一只手挨上脸颊,似乎有人扶着她的头枕在了什么东西上,那上面有阳光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她很快跌入黑暗中,罕见地做了一个梦,一个香艳的梦。
梦里,月牙泉边。
身下是灼热黄沙,身体里是更热的他,如同重锤捣鼓,一下又一下地侵占……肌肤寸寸贴合相亲,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初次青涩,彼此却尝到无限欢愉。
“醒醒。”耳边有低沉的声音,好听却很是恼人。
她从梦里挣脱,慢慢睁开眼,有一瞬间,分不清眼前人是现实里的还是梦里的。
“到了。”
噢,不是在梦里,否则他的眼神和声音都不会这么冷淡,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温千树坐直身,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又转过来,“霍寒。”
后座两个伐木工人停止了交谈,纷纷侧目,副驾正猫着腰往外探的小年轻也好奇地回头——
这两个人认识?
温千树几乎能感觉到话音未落,男人瞬间竖起来的全副戒备,她在几道交错的复杂目光里,平静和他对视,“你压到我的裙子了。”
第三章
温千树在几道交错的复杂目光里,平静和他对视,“你压到我的裙子了。”
霍寒先是一愣,低头看,腿压着她的黑色裙边,他很快往左边移了移,仿佛避她如洪水猛兽。
既然这个男人已经把“桥归桥路归路”执行得这么彻底,那么她自然也不能不识趣。
于是,温千树非常知趣地把沾在他肩侧的一根长发捡了回来。
纤白的手从眼前一晃而过,霍寒疑惑看过去时,她也看着他,细指勾着黑发,缠了一圈又一圈,他意识到那是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
温千树倒是心情好了点,推开门准备下车。
爬山地的车,底盘大都很高,她估摸错高度,人差点往外栽,一只有力的大手迅速将她拉了回来。
扣着她小臂的手,指节修长,触感温热而粗糙,似有薄茧,如果不是常年使用某种枪械,应该不会在那个地方留下痕迹。
他松开手,她轻声说,“谢谢。”
霍寒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淡得几乎看不出一丝往日情分。
“再见。”
温千树朝他挥挥手。
她一身黑裙,映着午后阳光,肌肤白得晃眼,等霍寒的视线再次清晰时,那道纤细身影已经晃入了小街的人群中。
“寒哥,”小年轻盛千粥笑嘻嘻从后头凑过来,打趣道,“人都走远了,眼神直勾勾的,还看什么呢?”
他想起车上那一幕,“你们以前认识吗?”
霍寒淡淡看过去一眼,“车费收了吗?”
“寒哥你这思想觉悟怎么低成这样呢?”盛千粥耸耸肩,“人家美女搭个顺风车,竟然还要收费!”
无声追了一句:活该你现在还是单身!
霍寒摸到耳朵上的烟,咬到嘴里,盛千粥便知道他烟瘾犯了,习惯性去裤兜里摸打火机。
这段时间霍寒戒烟,打火机一直是他在保管。
这一摸就顺带摸出了张崭新的一百块。
“我去!”盛千粥差点跳起来,“她什么时候塞我兜里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是在变魔术吗?
霍寒拿过打火机,低头去凑火,眯眼吐了一个烟圈,“走了。”
他们还有正事要办。
那边,温千树却在街角闲逛着打发时间。
兰溪镇是个千年古镇,当地政府保护得好,没有被过度开发,随处可见一派古色古香,镇上的人临河而居,大都是高低错落的木屋,院前屋后,绿树掩映,河水悠悠。
她穿行过一道道牌坊街,最后坐在桥头休息。
想起在车上的时候,那被压的裙边和他肩上的头发,原来一路颠簸,她竟不知觉中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已经为人夫、为人父,是绝对无法纵容别的女人和自己这般亲密的。
而且……又想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面也没有戴戒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水声作响,温千树循声看去,一艘小木船缓缓从桥洞里钻了出来,而同她约好见面的人正站在船头。
他穿着正式的西装,打了领带,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整个人看起来和这个清闲的小镇似乎格格不入。
几分钟后,温千树上了船,和他相对而坐,“陈叔叔。”
陈知祥笑容温和,“繁繁,最近过得好吗?”
“有点难受,”温千树轻敲着桌面,“但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这孩子陈知祥从小看着长大,各种小动作背后的含义他自是非常清楚,只是也不点破。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她“嗯”一声,有些嘲弄地勾起唇角,像是想说什么,不知怎么又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