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人来 (嘉予)

“不想唱，”那边很快回复：“怕他们惊为天籁, 太崇拜我。”
一个一个端庄的汉字拼在一起凑成一个跳脱的小女孩，顾天北将手机在鼻端上轻轻磕着，忍不住低笑。
手心一震，她又发来一段文字：方便戴耳机吗？再为你唱次歌, 重温旧梦。
重温旧梦……顾天北想起那个穿着红草莓毛衣在KTV明明灭灭光线中慵懒冲着他笑的女孩。
小精灵似的。
他问大超要了耳机，插上, 主动发去语音通话邀请, 待接通后, 听到年画朗朗的声音, 在声明：“天空一声巨响, 年画闪亮登场，各位听众请安静。”
顾天北眉头一跳, 唇角笑意消不散，这都什么说词？
那边闹哄哄的声音消了大半，有随之而起的笑声, 隐约听到一个男生起哄，“画姐，喊麦吗？”
前奏声响起，年画不理他，清了清嗓子，跟上节奏——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
哦天晓得，既然说，
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
懒懒的声音，有微微的沙，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小性感。长大了的小姑娘歌声更动听，除去点以往
的稚嫩，让他一闭眼就能想象到她悠悠然瞥过来的一个眼神。
娇俏勾人。
顾天北凝神听着，思绪在过去与现实中重叠，连大超叫他都没有听见。
直到一首歌唱完，大超第三次低声唤他，他才回神侧望，微挑了挑眉，“嗯？”
“要不要喝点水？”大超递过去一杯温水。
顾天北接过，骨节分名的手指在透明玻璃杯上摩挲着，身侧大超打量着他的神色：“北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有啥好事啊？”
从刚才看了手机就一直在笑，笑就笑呗，还低头抿着唇轻轻笑，没看到身后化妆师都快犯花痴了。
顾天北没肯定也没否定，偏头看他一眼，“最近怎么没见你打游戏？”
大超神色一变，皱着脸欲言又止地撤了。
******
毕业仪式结束，一场接一场的聚餐告罄，人生的转折点毫不留情地横亘在眼前，大家背着行囊来这里相聚，四年后，终于再次背上行囊各自奔向人生。
年画在家里休整两天才又回到A市，为了表达对她正式成为社会人士的尊重，程钰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她。
接过她大大的行李箱，程钰看着她笑，也叹着气感慨，“看着你上大学，又看着你毕业，时间过得可真快。”他端出长者的架势，轻轻摸摸她的头，“脱离学校正式工作了，以后你可完完全全
是我程钰的人了。”
年画一矮身躲过他的手，“谁是你的人？”她在他背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嘀咕：“我可是顾天北的人。”
说完自己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顾天北……”
程钰莫名这一声惊得年画心头一跳，被听见了吗？惨了惨了！
她警觉地绷着神经，在脑海里做着艰难的决策，编个理由？还是干脆坦白？
程钰却悠悠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向上看。
头顶大屏幕上顾天北的广告画报映入眼帘，年画才猛然松一口气，庆幸他没听到自己的碎碎念。
“看到这广告我想起来了，”程钰又看了一眼，推着行李箱往外走，边回头看她，“他之前答应帮工作室拍的杂志封面还没拍呢，是时候联系一下了。”
杂志封面，年画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前一段抽风撂挑子去采风的时候，他口头答应我的，还点名让你做摄影师。”说到这，程钰回头看着她笑：“你之前不是说和他不熟吗？”
年画正义凛然地回望着他，“大概是我的专业征服了他吧。”
程钰：“……”
第一次看到这么厚脸皮捧自己臭脚的。
……
年画一上车就发微信给顾天北：“你答应帮程钰拍封面了？还指定我做摄影师？”
他大概在忙，一直没回，直到她下车，才收到一条回复：“嗯。”
年画和程钰告别，上楼，甩了包和鞋子，干脆给他发语音：“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告诉你了，”顾天北也换了语音：“大概你没在意。”
告诉了？
年画歪在沙发上将两人相处的画面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结果该想的不该想的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脸红红热热了好几回，也没想起他什么时候说过拍封面的事。
睡前，她不甘心，又将微信聊天记录和短信调出来翻了一遍，依旧没找到蛛丝马迹。
倒是看得唇角止不住上扬。
年画抱着微信记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到眼皮打架，握着手机的双手渐渐疲软，毫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直到……一只手，将掉落在枕边的手机轻轻拿走，然后，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
年画鼻子皱了皱，朦朦胧睁开眼睛，被困倦蒙着的笑意就兜不住了。
黑暗中，她嗅着那熟悉的、属于她的味道，向上伸出双臂，“顾天北！抱抱！”
耳边一声轻笑，顾天北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从薄被中抽起，脱离大床，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
骤然离开地心引力，年画下意识地用双腿勾住他的腰，紧紧缠上。
这样的姿势……
顾天北呼吸滞了滞，托着她的大腿，将她向上抱紧了些。
年画闭着眼睛，头埋在他脖颈间嘟囔着：“不是明天的飞机？怎么提前回来了？”说完又笑，热气痒痒地喷在他皮肤上，“是不是想给我惊喜？”
被她像树袋熊一样缠住的男人不答，只是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重新放在床上，用薄被搭着她肚子，安置好，轻拍了拍她的背，哄小孩似的，“睡吧，我去洗澡。”
年画这才睁开眼，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白色短袖T恤，浅色牛仔裤，很清爽的装扮。只是——
“你还没换鞋？”她撑起胳膊看着他干净的白色休闲板鞋。
“嗯，”顾天北背对着他，双手揪着短袖下摆，利落地将上衣掀下来，人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
漂亮的腰窝在昏暗中隐隐可见。
他没有回头，只是在走出卧室关门时轻声回了句，“没来得及。”
一路上都在想着她，进家门就想先看看她，真的是没来得及换。
年画全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两只眼睛咕噜噜地盯着他线条流畅的背脊，吞了吞口水，在他关门的那一瞬，一骨碌坐起来，举手：“小顾哥哥。”
他抬眸，“嗯？”
“能不能申请和你一起洗？”
顾天北身形一滞，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数秒后，沉声叮嘱：“乖乖睡觉。”
……
要命。
顾天北拳头在浴室瓷砖上磕了磕，刚刚竟然真的在考虑……
被年画用本能语言撩拨了的某人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冲好出来，甩着湿漉漉尚自滴水的发梢掀开被子，将已经再次熟睡的小姑娘往怀里揽。
那带着热度的温香软玉往赤/裸的胸膛上一贴，长途飞行的疲惫和无力感顿时消失殆尽，手掌本能地胡乱抚过去。
年画被他折腾地醒来，手指触到他坚硬的胸膛，心尖一阵发麻，意识到他的唇正在她背上流连着，她缩了缩身子，忍着抖嘟囔，“好困。”
顾天北齿尖在她肩胛骨上轻磨了磨，半晌，压着被砂纸磨过般喑哑的声音，将她的睡衣拉好，捏捏她耳垂，“睡吧。”
……
两分钟后，年画缓缓转过身来，鼻息若有似无喷在他颈间，声音小小地磨着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男人，“顾天北。”
“嗯……”
“想……”
他下意识地，去拍她的背，哄着她，并没有听清楚。
小姑娘又向他怀里钻了钻，手指不安分起来，几个动作成功将意识模糊的人唤醒，“睡不着。”
顾天北缓缓睁开眼，眼神慢慢地，落到她的瞳仁中，漆黑如星点，“你说什么？”
“睡不着……”她轻轻吐着气。
“不是，上一句。”他诱哄着，指尖重在她耳垂摩挲。
年画缩了缩脖子，双手害羞地捂住脸，闷闷地吐出一个字，“想……”
偷偷打开的指缝中，男人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唇角抿了起来。
下一秒，带着荷尔蒙的热气扑上来……
******
六月中旬，顾天北应邀去漫拾光拍摄杂志封面。
毫无意外地，年画主摄影。
摄影棚中，年画邀功似的一蹦三跳拿着相机往顾天北面前凑。
随意坐在台阶上的白衣男人将两条长腿闲闲搭着，低头去看她手中的相机显示屏。
穿着短裤的小姑娘索性坐在他身边，对他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得意地挑了挑眉。
那男人倏忽就笑了起来，侧目，眼睛里只有她。
“俊男美女，养眼。”程钰举起手中相机，定格。
一周后，漫拾光工作室官微发布一条微博，晒了一张图——穿着棒球服神情冷峻的顾天北。
半个小时后，紧随着评论上涨，又晒出第二张图，坐在台阶上看照片相视而笑的顾天北和年画，官微@了顾天北，感谢他的倾情拍摄。
随后，程钰转发这条微博，@了年画，转发配文：漫拾光当家美女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