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洪亮悦耳的声音一响起来,大家立刻停止了鼓掌,不约而同的围拢过去,聆听主人致辞。
那老人径直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地毯上,站在华光四射的水晶吊灯下,举起左手朗声道:“这位是鼎鼎有名的新生代导演伍浩诚,昨晚大家应该都在大屏幕上看到了他上台领奖致辞的英姿。这是我们华人的骄傲,更是我们电影圈的荣耀。”
接着,他又举起了右手,道:“这位,是我最欣赏的年轻演员靳安。其实在威尼斯世界电影节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再创奇迹。”
“现在,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真诚的祝福,送给我们电影券铸造奇迹的接班人!”
场中再次掌声雷动,伍浩诚和靳安忙向众人鞠躬致谢。
主人致辞完毕,乐声缓缓响起时,托着酒水饮料的侍者从两边小门走了出来。
主人率先拿了一杯酒,伍浩诚和靳安也各拿了一杯酒,然后一齐向在场众人举杯致敬。
就在靳安放下杯子的时候,眼角无意间扫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望了过去,高大英挺的男子和娇俏温柔的女孩中间站着一个白色礼服身姿优雅的女子,侧脸的轮廓熟稔到令人心疼……
他忽然闭了闭眼睛,神色有些痛苦,对旁边的人道了声抱歉,转身匆匆离开了。
“我刚才无意间听到两个女孩讲话,说你们俩的事在国内网络上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不过今晚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像媒体那么疯狂没底线,但是心里肯定都很八卦,等着看你俩的热闹。一会儿石先生会带他们过来跟大家打招呼,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啊!”芬妮附在言晏耳畔小声道,“如果想辟谣,就做出优雅淡定的样子,让大家无话可说,如果想要承认,那就泼他一脸酒,然后转身跑开……”
“你闭嘴,别胡说了。”霍威蹙眉,不悦道。
芬妮撇了撇嘴,哼道:“偏心,就会数落我。”
“人怎么不见了?”他没有理会,而是往场中看了一眼,有些纳闷道。
言晏和芬妮也一齐望了过去,果然发现主宾里少了一个人,靳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有些惊惶失措的逃离了满堂的欢笑笑语,慌不择路的沿着一条长廊往前走去,视野里一片迷茫,好像逆光行走在冗长的隧道里,除了刺眼的白光什么也看不到。
迎面走来的侍者被他撞落了盘子,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依旧往前走去。
‘咚’的一声,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扇门应声而开,里面忙活的人一脸诧异的望了过来,有人出声道:“先生,这里是厨房,洗手间在对面呢!”
他猛然醒过神来,望着偌大的厨房中忙碌的人们,哑声道:“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热水?”
“您稍等一下,”离门口最近的桌上正收拾杯子的侍者转身擦了擦手,倒了杯热水递了过来,道:“请慢用。”
“谢谢。”他接过热水,缓缓喝了一口,另一只手下意识在怀里探了一下,发现里面衣兜空荡荡,恍然间想起,这是出来时才换的礼服,并没有带药。
他定了定神,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热水,放下杯子后转身往回走去。
刚走出几步手机便响了。
“老板,你去哪里了?”电话那端传来童桂妮压低的声音。
“我出来走走,刚才……刚才脑子有些晕,好像看到言晏了。”他涩声道。
“她真的来了,就在我两点钟方向。”
“什么?真的来了?怎么咱们一点都不知道?”他忽然感到无比激动和震撼,大步往前走去。
“我跟您一起来的,之前当然也不知道呀!再说了,这些天并没有在戛纳碰到过……”
他匆匆挂了电话,沿着长廊跑到了尽头,一抬头却看到洗手间的标志。厅中的欢声笑语隔墙传来,但他一时间六神无主,竟是不知道从哪里走?
论坛上帖子是老黄授意公司宣传部的人发的,本意是试探一下民众口风,并且抛砖引玉。没想到最后真的引出了她的踪迹,可是刚得知她参演《未来之外》的消息后就到了戛纳电影节。
《未来之外》在国内首映的时间正好是戛纳电影节结束后,所以他原本计划的是从法国转往美国寻找,如果找不到就回来等《未来》剧组来中国宣传,肯定能找到线索的……
然而现在那个念念不忘数年的人就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或许只隔了几道墙而已。
但是近乡情更怯,他心里越来越慌,一个人在走廊里徘徊了许久,找不到出路,也不想找到出路。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该如何去开口呢?她是否还记得他?是否还顾念着旧日情意?当日出走时的悲伤和苦痛,到底消洱了多少?他可以确定自己还在原地等着,但却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走开了?
正当他在原地徘徊做困兽状时,有两名侍者正好走了过来,看到他的样子还以为他迷了路,便自告奋勇的把他送了出去。
“先生,从这里直直走就可以看到大厅了。”
“好,谢谢。”他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节奏轻快的音乐声顺着走廊传了过来,厅中灯光变暗了,依稀可以看到一对对翩然舞过的身影。
他缓缓走到鲜花堆积的拱门前,从长案上拿了杯果汁,正准备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一抬起头却看到对面柱子上斜倚着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留着时髦的及耳卷发的女孩,头顶的灯光照下来,映亮了她的脸。
那张脸孔是陌生的,但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心头一动,忙放下杯子,拿出手机迅速翻到了一张照片,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有些激动道:“小姐,请问照片的是你吗?”
他将言妈发给他的那张合照给她看,女孩先是有些惊愕,继而望着他粲然一笑,道:“对啊,我叫芬妮。”
还不等他自我介绍,她便盈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在找言晏吧,瞧,她在那边!”
她拉着他走到拱门另一边,指着那边高窗下翩翩起舞的两个人影道。
原来刚才不是他产生幻觉了,而是真的,她真的在那里。方才的忐忑已经过去了,这会儿胸中只剩下难耐的激动和喜悦,不管什么事,先等见面了再说吧!
他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却被芬妮一把拽住了。
“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太过打扰了?”她挑了挑眉道:“等这首曲子结束了再过去嘛!”
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也觉得这样过去有些过于失礼。
她穿着长及脚踝的白色缎面礼服,将那曲线玲珑的身材衬托的更加迷人。头发剪得很短,但衬着这样的长裙不仅不显得维和,反倒给人一种奇异的新鲜感。
她的舞步是缱绻慵懒的,玲珑的娇躯依偎在那个强壮的舞伴怀中,甚至连头也轻轻搁在他的臂膀上,这是怎样的信任和依赖?
他一直站在那里瞧着她,但她始终都没有觉察。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那个人……跟她跳舞的那个人是谁?”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然后回荡在自己耳畔。
“他是霍威先生,言晏的伯乐,也是她的老师。她在美国的生活和学习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怎么了?”芬妮偏过头,意味深长的问道。
“他们……一直在一起吗?”他嘴里苦涩,舌头肿大,心底五味杂陈,含含糊糊的问道。
“是啊,听说他们是在新西兰认识的。言晏想拍戏,是霍威先生介绍她去了美国。领事馆的签证都是由他做担保的,他对言晏实在是好的没话说。对了,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过中国了,但是他说如果言晏想回去的话,一定会陪同的、”芬妮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慢条斯理道。
“对了,她是你什么人?”她扭过头问道。
“女朋友。”他吸了口气,又补充道:“还是我儿子的妈妈!”
“前女友?”她问。
“我们只是分离,但没有分手。”他心里堵得慌,无数酸涩苦楚像虫子般蜿蜒而过,齐齐爬向了喉头。他必须得喝点东西把那种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于是他转过身,走到架子前拿了杯酒一饮而尽。
芬妮转过去,双手抱臂好奇的瞧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就在这时,悠扬的乐曲终于到了尾声,有个穿着宝蓝色礼服的女人匆匆走了过来,扯着他的胳膊小声耳语了几句,然后便拉着他穿过廊柱往场中走去。
厅中灯光渐渐亮了,一舞既罢,大家也都纷纷散开了。石先生和石太太开始轮流讲话,并邀请大家入席。
宴会厅尽头两扇高大白色雕花门缓缓打开,宾客们说笑着鱼贯而入。
餐厅四角都放着鲜花和盆景,一条极长的条形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此时银亮的餐具和叠放整齐的餐巾都已经摆好了。
衣着整洁举止优雅的侍者站成两列,恭迎宾客们入席。
在宾客们签到完毕后,管家就已经带人用名单排好了座次,所以大家只要按照餐具前的名牌坐下即可。按照西方的宴会规矩,同来的朋友不会被安排坐在一起,所以言晏跟芬妮和霍威都隔着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