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侧倒在地上,程野发狠地动了下胳膊,无奈拷得太死,没有钥匙完全没办法挣脱。
温作恒慢慢倒下,露出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颀长身影。
捂着手腕和腿骨翻滚的惨叫响起又远去,许瞳放下枪,这会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她快步上去把温作恒拎起来,搜出几个东西丢在地上后将他反向拷住。而后单膝跪在程野面前,抚开满是血的鬓发。
松了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
还好……只是一道擦痕,虽然看起来很可怕,却不是致命伤。
许瞳把头埋进程野的脖子里,男人对着那一面开启的窗愣了好一会,继而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怎么——”
而后弯起眼睛,表情柔软得一塌糊涂:“你来了。”
许瞳闷着没说话。
从温作恒的那堆东西中搜出了钥匙,开锁的时候程野垂眼,发现她的手指尖还在颤抖。他握着她的手,慢慢摇了摇头。
许瞳冷静了下来。
“李维光叛变了?”
“他是温作恒。”
听了这句,她转头看向地上狼狈的男人,先愣了几秒,而后居高临下地走到他身前。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温作恒脸色发白,惨笑:“想问你父亲的事?”
许瞳的眼睛暗了几分。
“你父亲给我跪过,你知道吗?”
温作恒笑的气喘,眼神如刀:“求我放了你,求我别对你下手。你以为你每天的太平盛世是谁换来的?是你父亲的尊严和鲜血!哈哈哈,我只给了他一个暗示,他就懂了,宁愿自己死,也不让我们控制你。许瞳,你那几个月都在我们的监视下,懂吗,若你父亲说了半个‘不’字,下一秒你放学的时候,面对的绝对是失控的卡车——”
啪。
清脆的一声之后,温作恒再度倒在地上。
许瞳的手因用力到极致而发麻,胸口不断起伏:“够了!”
“怎么样许瞳,你的命是你父亲给的,你能活是因为他的死!愧疚吗?罪恶吗?让我想想,当初你还跟你父亲吵架来着?觉得他工作狂到连家都不想要了,你知道那时候你爸的感受吗?他有家不能回,因为怕麻烦找到你身上。啧——这算什么?”
“够了!够了!”
许瞳猛地将他拎起,程野皱眉:“瞳瞳,别听他的。”
“还有你程野。”
程野面无表情地捡起他掉落的控制器,“你话太多。”
“咳咳,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但我不畅快,也不会让你们畅快下去。你是英雄,因为你生擒到了温作新。但你知道秦鹰他们其实可以不死?”
许瞳转头,发现程野的动作定在了那里。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但她却意识到了某些不好的讯息。
“哦,怎么说?”
“谁搜到温作新所在方位的?如果没有我发这个讯息,你们能搜到?”
温作恒撑着跪在地上,两侧嘴角上勾出诡异的弧度。
“我想用你们的手干掉他,从而继承大笔的资产,所以给了你们讯息。其实你们当时都可以冲进去的,谁能杀掉他,我很开心。可是偏偏要来动已经倒向我的人……秦鹰是吧?他是我第一个杀掉的人。”
哐当。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许瞳下意识想去拦,却第一次感受到了程野的臂力。
“秦鹰是你杀的?”
五指用力卡在了温作恒的脖子上,男人仰头,眼睛开始充血。
“程野!放手!”
许瞳回过神去拉他,却第一次发现那双眼睛阴鸷起来,比什么都可怕。
“是……我……”
程野慢慢站了起来,他本来就高,卡着温作恒的脖子,对方的脚开始悬空。
青筋在额头裂开,温作恒不能说话,那诡异的笑还一直保持着。
“他是想刺激你杀了他!”
许瞳用力握着程野的手:“你疯了!杀了他所有的线索全部散了!温作恒温作新他们的下线去哪里找?!”
程野没有动,双眼直直地看向温作恒。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快闪过,最后定格在了浑身是血的身影上。
他的眼睛红了。
“你杀了秦鹰?!”
混着血的口水从嘴角滑落,温作恒的喉咙发出了缺氧的破风声。
“程野,你放手!再这样下去他死了,那些侥幸逃脱的人还会害十个秦鹰一百个像秦鹰那样的人!”
——“这种战斗从来都没有停止的那一天。”
棕榈树下,激烈交火后的队友们坐在草丛中休息。
——“绝望吗?”
秦鹰问他。
程野仰头。
——“进你队,我已经用疲惫和鲜血领会到这句话。”
向来不苟言笑的秦鹰笑了下,抛给他一只弹匣。
——“没有停止的那一天,那就战斗到我不能再冲锋为止。一切都是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一滴泪从眼角涌出,紧绷的手臂松了下来。
程野松开手,垂眼,最后咬牙:“我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但我保证,今后你的日子不会比这一刻好过。我们失去了多少,会让你吐出多少,到时候我会在铁牢外看着你。”
温作恒被捕,全国轰动。
当天上午,由霍廷琛和当地警方成立的突击队成功抄了位于云南某县的最大制售窝点。在大批警力的围攻下,终于拿下了整座山。当掀开一扇不起眼大门时,媒体才发现整座山内已经被掏空了,成了一个大型制作毒.品和枪支的窝点。
就在大家喜庆地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时,主角却神秘失踪了。
江源急的到处跑,最后喘着气到邢峰面前:“怎么办,怎么都联系不上小眼睛他们!”
“霍队也来不了,好在手术成功,他的胳膊没什么大碍。”
霍廷琛手臂中枪缺席发布会,但程野和小眼睛呢?
邢峰抓了把头发:“马上要开始了,不会让我们两个跑腿的上去发言吧?!”
“这活我可不想做。”
“放心,这活有人抢着做。”
两人转头看见了傅振之,最后才反应过来,江源嘿嘿笑:“瞧我,傅局……”
在傅振之的眼神下,江源立刻改口:“傅叔。”
“纵使要求对外给你们打马赛克,但是不能保证有些媒体要自留影像。出头的事情自然有人争着来,不过没关系,少露脸也是对你们的一种保护。”
果不其然,当时间一到,几个大人物已经在上边坐一排了,压根没他们的位置。
邢峰啧啧:“我今早还特地打了摩丝呢。”
“我还找了干洗店熨衣服呢!”
“德行,你看之前跟程野的那批人,谁到这里来了?”
两人讪讪。
傅振之一改严肃的表情,露出春风满面的笑:“不会白费的,以后你俩就是我们警队之光,走哪交流都带上,到时候走一圈再回来还是光棍,也没什么希望了,我看你俩还是凑合在一起吧。”
“哎?!”
“傅叔!”
江源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傅叔小眼睛他们去哪了……她……没受伤吧?”
傅振之摆手:“那两孩子累坏了,等他们休息下,放心,都没事。”
那就好。
邢峰闻言转头,看着队友略显落寞又强行欢喜的脸,低低叹了口气。
人间四月,□□正浓。
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白色的墓碑在阳光下静谧安详。
许瞳和程野站在最前边那个,照片上的男人不苟言笑,五官深邃俊朗,透着不怒自威的英伟正气。
秦鹰。
1978-2010。
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在32岁那一年。
“好在那一枪搭在阿旺的胸牌上,我可不想再有兄弟年轻的时候来陪你。”
程野刚放上一瓶白酒在墓前,就听见有人在背后柔柔地开口。
“你又来了。”
许瞳转身就看见一名长得很温婉的女人,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她穿着清爽的格子裙,未做烫染的黑发整齐地垂在肩膀上,而那个女孩虽然话很少,但五官轮廓和图片上的秦鹰有九分相似。
程野顿了下,转头:“嫂子。”
女孩乖巧地喊了声:“干爹。”
然后清澈的眼珠看向许瞳半晌,低头:“你好。”
“今天的发布会不去了?”
程野笑了下,摇头:“我只想来跟他说说话。”
“正巧,我也是。”
女人低头,将白色的花放在墓碑前,叹了口气:“大家都已经走出来了,我希望你也是。”
程野垂眼。
“我要再婚了。”
女人抬头,却是对着墓碑说的:“那个人很好,是个大学教授。他有很多时间陪我,种花,种葡萄,对小暖也很上心,你就放心吧。”
许瞳看向那个叫小暖的小姑娘。
虽然才七岁,看起来已经很漂亮了。而她的眉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七岁的孩子,似乎比同龄人心思更深,而显得成熟。
她在喊了人之后就没再说话,安静地站在母亲的身边,直到最后分别才转头跑到程野面前。